上帝会补足我们的残缺,擦掉抑郁的泪水/周小羊

赛娜(新浪微博@sienna赛娜)选择了自杀。

她在新浪上的最后一条微博,定格在了2月16日的23点57分。这即将是新的一天的开端,而她则被迫选择,在这一刻永眠,不看初升的太阳。

“抱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处理和交待就离开。抑郁症太痛苦,世界变得黑暗扭曲,再努力也感受不到任何美好,想什么都想到死。姥姥在叫我,应该就要精神分裂,实在熬不住了。再见,大家。”她将最后的遗言连发两遍。

我脑海里出现了这最后的画面。

2月4日以来,她失眠、崩溃,无法对任何事情产生兴趣。她的努力,好像一台电脑面对强大的、看不见的、根植于自己体内无法拔除的操控系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像中了病毒,要荡机了。她想要结束这份不能思考、不能自理、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的巨大痛苦。

她看向窗外,从那儿跳下去,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可以不用在这非人的状况中煎熬了。她也有过犹豫,无论是新闻舆论和亲朋好友都呼吁说,不要自杀,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然而,痛苦犹如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她的心捏来拧去,拧得她想要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于是,窗外那一瞥,甚至任何自杀的方式,都变成了一种解脱的希望。在绝望者看来,这是一线曙光,是不屈,需要莫大的勇气,是与这被鬼附身一样的地狱般生活作诀别的不妥协。于是,她用小米手机发出了最后的通知,语中颇带歉意。

被巨大的痛苦包裹着,她思维恍惚,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成功发了微博,于是混乱地连发两遍。之后,她纵身一跃,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她输了,她并没有得到解脱。她看似与抑郁症不妥协,其实还是妥协了,因为抑郁症就是要毁灭,不论是死,还是活着。

一、地狱之初体验

会有人质问,我凭什么可以幻想她死前的情景、又凭什么说她输了?因为我经历过这地狱般的磨难整三年,恢复得好一些又三年。“旧三年,新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并非新闻报道通常说的想不开或某种压力过大而轻生。已经抑郁多年,一直没法完全感受正常人的乐趣和追求,只是以为自己生性冷漠被动。”

“元旦高烧三天后,开始经历抑郁症爆发,整夜失眠,兴趣欲望全部消失。拒绝交流,变得邋遢懒惰,身心状态全面恶化。”

“春节前在安定医院确诊为重度抑郁症,发展至今已失去大部分记忆、思考、交流和行为能力。没有方向感,无法组织语言文字,大脑仿佛被绑架不再关心任何事物,斗志丧失,幻觉丛生,甚至连基本的点餐发邮件等活动也难以顺利完成,药物治疗的副作用更像恶狗噬咬身心。”

“现在意识已经濒临分裂边缘,入院是唯一选择,但明白医治这精神癌症耗时耗财,而且效果难以保证,即使有幸治愈,失去工作能力的前精神病患者在现今社会也难以谋生,更害怕长期服药和随时可能复发的阴影相伴终生。”

“自知不属意志力强大人群,无力继续与日夜不断的恐怖体验纠缠,不愿就此生活在议论和同情中,亦不愿给脆弱的家人再添加长期照料病人的精神和经济负担。责任和道理我都明白,也曾尝试自救,但身心脱离自我控制,时刻被绝望和无力困扰,滑向黑暗深渊的痛苦实在不堪忍受,反复思考后还是选择自行结束。请大家理解我的挣扎和无奈,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再见,爱你们。”

看着她的症状描述,我想起了我2005年—2008年的经历,何其相似、何其熟悉!我心痛得流泪。我不想指责她,只想抱抱她,因为我知道她描述的这种绝望是什么滋味,那是废人的滋味,跌入黑不见底的深渊的滋味:思维能力丧失,行动能力部分丧失,而感觉层面却很清晰,我们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另外两个部分不对劲儿了,却又使不上劲儿扭转这种恶况。

就像一流的武林高手遭遇横祸武功尽废,就像电脑遇到病毒荡了机,就像不会游泳的人被人推入了大海,霎时间天旋地转,无法呼吸,胸口和头脑被压挤得生疼欲裂,手脚四处乱抓却触不到任何可以救生的东西。这就是——失控。

最让一个人抓狂的,不是逼迫,不是恶待,不是看得见的磨难,而是——绝望。失控会让人绝望。失控在很大程度上,是恐惧所致,并由恐惧所主导。

人都想控制自己,将身边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控制在自己预设和期望的范围内。谁都希望自己能驾驭自己的一生,像骑上汗血宝马那样,策马扬鞭,快意驰骋。

人们用各种哲理、名言来鼓励、鞭策、安慰自己成为能够驾驭自己的人。然而,当发现这些心灵鸡汤和精神食粮都失效了,你的思维、行动能力开始混乱的时候,那种恐惧就犹如涨潮的海水般呼啸着,一个大浪接着一个大浪,将你死死地拍在下面,使你不得喘息,直至没了知觉沉入海底。

抑郁症的感觉,就像是溺水过程的无限放慢和重复。一直处在溺水而将死不死的状态,实在是生不如死。

二、挖掘抑郁之根

抑郁症不是突然爆发的。这种子像生化武器一样,早早就埋下了,多年之后才惊人地爆发。原生家庭浇灌给孩子们的,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以后抑郁不抑郁。

我不知道赛娜是否出自单亲家庭,受尽伤害,父母以及亲族关系是否和睦,父母或者亲近的人对待她是否有足够的爱与恩慈。我只能从我自己的家庭,像剥卷心菜一样,开始层层剖析、追索抑郁之根是如何生发的。

先来看看母亲家的根儿。外公今年八十岁,是有骨气和血性的老知识分子,学识渊博,脾气倔烈但通情达理。在我妈妈小时候,外公由于和外婆不在一个城市工作,很少在妈妈她们身边。妈妈是在外婆的教养下长大的。

外婆偏偏是个不善于照顾孩子的人。她脾气乖张,思维奇怪,还有些残忍。妈妈小时候不论是功课还是课外活动都很优秀,但只是由于性格内向,经常被她打骂虐待。久而久之,妈妈更加不善表达自己,只会默默地愤怒。

在那个年代,有种不成文的共识,那就是长子长女都担负着一部分家长的责任,家里的老大在自己还很需要爱的情况下,就得像个“小爸爸”或者“小妈妈”那样照顾弟弟妹妹。妈妈一方面被外婆打骂,一方面又要照顾她的弟弟和妹妹,也就是我的舅舅和小姨。她被掏空得很厉害,几乎没有储存下什么爱。

父亲这边的根,挖出来看看,更是残忍。爷爷是农民,奶奶是地主家的女儿,不会做活,因家道没落嫁给爷爷。爷爷不喜欢奶奶,便经常毒打她。在奶奶前几年不慎摔倒无法起身之时,爷爷非但不去搀扶她,反而恨恨地想要去打她,责怪她怎么能笨到摔倒。奶奶在打骂中生活了近六十年,双眼浑浊,一脸迷茫,没有自己的思维,麻木,她甚至经常自己骂自己。爸爸就是在这种殴打与无爱的环境下长大的。

试想一下,两个极度缺爱的人结合之后,他们带给孩子的,会是什么?没错,我可惨了。那是“一脉相承”地辱骂与毒打,并且两股力量“双剑合璧”。妈妈从来没有给过我笑脸,自我记事起就像对大人说话那样教训我,主要以控诉我、指责我的方式,为要“培养我成为坚强的人”,爸爸则残忍地没头没脑地毒打我来“助我成才”。不论我成绩有多优秀,不论我拿了多少演讲和小提琴演奏的奖,不论我被评为多少次优秀xx⋯⋯在他们眼里,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最棒,他们的口里,总是夸赞“朱婷婷”、“唐亮”、“马小科”这类小伙伴的名字。

在我没有考到100分的时候,他们会说“你就是个懒惰的人,你就是傻,没别人刻苦也没别人精”。当我考了100分的时候,他们会说“这只是一次成绩,并不代表什么,看着吧,你下次肯定不行了”。

我小时候被别的小孩欺负哭着跑回家的时候,他们没有安慰与劝解,反而是一顿责骂:“活该,谁让你没有人家精,你就是傻,所以你才被欺负。”爸爸甚至看着哭泣的我开心地说:“你就这点出息,人家一不跟你玩你就没辙了,不信等着看,你这次被欺负了,下次还得去找人家玩。”那时候,我才三、四岁。

他们就好像一只苦得要命的培养皿,里面装满了怨毒、挑剔、不满、虐待与残忍的培养液。而我,就在这样的浸泡中长大了,带着满腔怒火与被伤害的悲情,长大了。几乎可以预见到,我自21岁开始的6年的抑郁生活是必然会发生的。这段最好的年华,被抑郁症给霸占了。

大四毕业时,每个人都走到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需要独立负责地为自己的感情和出路做抉择。而我发现,我没有做决定的能力,或是做了决定之后根本完不成、无法承担抉择之后带来的后果。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要的是什么,我的方向在哪儿。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甚至是一场考试。父母那些声音又在耳畔回荡:“你就是傻⋯⋯”“你就是不行⋯⋯”“你就是⋯⋯”“看人家马小科考上对外经贸的研究生了⋯⋯”“看人家丁冰留在新华社了⋯⋯”“人家刘松杨谈朋友了⋯⋯”

我感到恐惧。面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任何一段关系,我都感到恐惧,甚至连拨一个电话号码都会让我恐惧到脸红耳赤、心“咚咚”地要跳出来:因为我害怕自己真像他们所说的那么笨,笨到连电话号码都不能一次拨对。

我开始封闭自己,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终于,恐惧在我的节节颓败下,越发肆虐地攻城略地。我无法思考,无法阅读,无法组织思维和语言写东西。脑子里全是小时候听过的儿歌和电影,一遍一遍地自动重复播放,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完全被这些胡乱蹦出来的记忆碎片牢牢地操控。我甚至无法专心一小会儿听别人说话,写字也控制不住自己,字是斗大地、斜着往上走的,连刷牙洗脸起床吃饭都难以顺利完成。昔日同学和伙伴眼中那个英姿勃发、灵动精怪的“拼命十三妹”,终于成了废人。

那地狱般的症状,我就不细述了,赛娜以及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在她的小说《钟形罩》里也说得很细了。那就是“地狱之初体验”,没有盼望,只有绝望,依靠己力无法获得救赎。

三、“我为你祷告了一整年”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杀。任何人在这种症状里,不自杀那真是太有毅力了。我有尝试过卧轨与服毒,都没有成功。

因为太痛苦,所以我用自残的方式、用巨大的身体疼痛来转移抑郁症的痛苦。我无数次地拔过左手中指的指甲和脚趾小指甲,十指连心啊,我疼得坐立不安,全身神经像烧着了一样地跳疼着,我可算体验了江姐受的刑罚了(纤长细直的手指是我最漂亮的部位之一);我将自己的一小块头皮抓到裸露、不长头发(我有一头令人羡慕的茂密顺直的黑发);我将自己的嘴唇一次一次抠破,鲜血直淌,很像古装戏里中毒身亡的情形,严重时简直成兔子的三瓣嘴了(小巧而上翘的嘴巴也是我被别人羡慕的部位之一)。我残害着别人看为好的身体部位。在这种巨大的疼痛中,抑郁对我的蚕食居然可以稍微减轻一些。

与赛娜不同的是,我拒绝服药。我认为,我宁可活受罪或者死了,也不让药物来侵入我的大脑使我变笨。于是,我“活受”了三年罪。真的是元气大伤,就像洪七公被欧阳锋打伤后功力大减。后来好一点儿了,整个人的精神,却没有了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与朝气蓬勃(没啥意外的,师哥小崔也是如此)。

有意思的事儿发生在2008年。于中国而言,这是北京举办奥运会、举国热情高涨的光荣的一年,于我而言,是救赎之路初现的一年。整个2006、2007年,我就像活死人般地熬日子,靠看TVB粤语电视剧度日(也因此我居然学会了粤语)。

到2008年,我开始有明显好转:可以集中精力读一小会儿书了,可以专心思考一会儿了,能跟朋友们大段大段地说说话了。这年的国庆节之后,我好转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我可以集中精力较长时间地读书,越来越有力量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维了。

我开始想,老天爷看到我如此坚强,估计也不忍心再折腾我了,坏日子熬到头咯,否极泰来嘛。就在这一年年末和2009年年初,我去考研了,也去找工作了。结果,双中,福气还就是双来了:考取了理想学校理想院系的公费生,又找到了正式的可以给我发展空间的工作。

2009年年初我回去过年时,心里美滋滋的。我觉得是我人品爆发了,厄运要拜拜了。而当外婆听到我的状况大有起色时,她“哇”地大哭,说:“感谢主,我为你祷告了一整年。”这时候,我愣住了。耶稣是什么?就是那个被剥光了的挂在十字架上的可怜的人,外婆靠着向他祷告,我就有这么大的好转?

外婆在1987年我两岁多的时候信了耶稣,我还记得那时候她带我去家乡郊区一间简陋的教会,一群老太太在那儿唱着听不出来调子的“哈利路亚”。讲台旁边挂了个小黑板,上面是用白色粉笔写的“十诫”。我也听不懂,就蹲在地上玩小虫子。

成年后,她曾告诉我要信耶稣,我非常反感地说“你这是迷信”,还天真地想用纯正的共产主义思想来“解救”她。但是又一想,共产主义似乎对我的抑郁症没什么作用。而她的祷告,却让我在2008年有明显起色。我不得不开始正视这股神奇的天外力量。

我开始接触福音。正好,这一年的6—9月,我与某市场化媒体的同仁姐姐一起出差(这时间也真够长的)。她是一位基督徒。在此期间,她给我讲什么是信仰、耶稣是谁、基督信仰是什么。开始我实在是反感,觉得这么高学历的人怎么跟我外婆一样迷信呢!不过碍于面子,人家那么笑脸热情地讲解,我就看一眼呗。

打开她的《圣经》,我一下子翻到了《诗篇》23篇:“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使我的福杯满溢。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我且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我的心被触动了。虽然理智上还不能接受这一位为了拯救我们受死而又复活的耶稣,但我的心被感动了。

再后来,我开始读《圣经》,去查经小组学习上帝是怎么一回事儿,逐渐明白了上帝的存在、上帝的怜悯以及上帝的救赎。他是真实存在的、公义良善的神。尝过他滋味的人,便知他是美善。(关于我是如何信主的,请参看@葡萄园白小五 的博客,在此不赘述。)

我又想起2012年3月18日因抑郁而自杀的“走饭”。她的微博给人带来了无限欢乐。这姑娘的微博很少有标点符号,像古文那样你得自己分段。里面带着脏话与黄段子、不屑与反讽。与理智冷静、想要努力进取的赛娜不同,走饭不屑于主流社会的评价,带着一身刺与叛逆。她想用这层盔甲来自卫,掩饰自己的恐惧,结果也没能保护到自己,也被恐惧吞噬了。她在自杀前11天的一条微博中曾说:“我不需要上帝保佑我,要有种他就捅我。”

走饭,不知道现在你的灵魂在哪儿。我仍对你说:上帝不会也绝不可能去捅你。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他怎么可能会去捅你?他知道你的痛苦,看着人们如此地受痛苦煎熬,他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地想要施行救治?他是满有怜悯和恩慈的医治的神,他等着你回转到他那儿给你医治,却尽被误解,被贴满了攻击和嘲弄的标签。

人们宁可选择奔向死亡的毁灭,也不愿到神那儿去品尝得医治的祝福。

不管我们信还是不信,他总是在那儿,像父亲等待回头的浪子一样,踮着脚巴巴地望着归来的身影,好把他的好东西和祝福全都分给我们。“盗贼来,无非要偷窃、杀害、毁坏;我来了,是要叫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请记住《约翰福音》10章10节所说的,请不要什么都不去查看而盲目地去攻击上帝。

四、错误的信念能要人的命

我信主之后,再也没有2008年那样的神迹发生了。2008年,我什么都没做,却感到身上有力量在使我好转,使我归正。2009年我信主之后,使劲求呀求,那种神迹就是没发生。我承认,我当时就想靠着“望天祈求”得以痊愈。后来发现,这是懒惰的不负责任的做法。如果神真的成全了,他反而成为鼓励懒惰的神了。

除了望天祈求,神告诉我,他不会替我把什么都做好摆好给我捧上来,他会告诉我方法,具体实施还是需要我自己来。我去了一家主内心理医治辅导机构进行医治。在美国咨询师、也是基督徒Brother L的帮助下,我开始思考并实践,如何用神的话来对抗恐惧。

我们抑郁,是因为我们恐惧,无法处理掉诸多从小就灌输给我们的负面的信念。抑郁是内化的愤怒。内化的愤怒,就是责怪自己,有深深的羞耻感和罪疚感;外化的愤怒,就是暴力,揍别人、骂别人、攻击别人。

我们被错误的信念掌控和支配,忽略了本我的真实需求与适合的发展方向,不得不按错误的信念(比如追求名震天下、权倾一时、富甲天下、操控支配别人等)超负荷、乱次序地过活。这是有悖于人的身心健康发展的。错误信念长期严重地损害身心,到了一定时候,身心超过了承受的极限,便会“罢工”,不再按着原信念系统运作。于是,我们感觉自己的器官和思维“失灵”了,失控了,抑郁了。

要想复原,必须安装上一个正确的信念。错误的信念力量如此之强大,它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所以,妄想用自己的努力可以战胜这股错误信念,无异于拿鸡蛋去掷石头。赛娜的遗言已经说得很明确了:靠自己,不行!那力量轻得像蜘蛛网。

而超越人的局限性、具有神性的耶稣基督的死而复生,正是为了打破死亡和错误带给人们的辖制与混乱,给人们安装上正确的信念,并帮助人们操作和练习在正确的轨道上前进。这时候,就好比将以前错乱的盗版系统革除,装上正版软件。

每当我恐惧的时候,我需要从情感层面找出这个恐惧是什么:是害怕自己不够优秀?是害怕自己不够勤奋?(我注意到并提醒自己:这是假的,这是父母给我灌输的错误信念)

当找到这个使我恐惧的根源之后,我发现自己没那么心惊肉跳地害怕了。我要向神释放我的恐惧,我一遍一遍地祷告,也跟神写信,说明这毒根伤我有多深。而神也用他的话一遍又一遍告诉我:“你是被拣选的族类,你是圣洁的国度,你是有君尊的祭司。”“我看你为好。”“不要怕,我耶和华是你的神。”“你受造奇妙可畏。”⋯⋯

L老师说,在《腓立比书》中神告诉我们可以用他的平安来代替恐惧。“应当一无挂虑,只要凡事藉着祷告、祈求和感谢,将你们所要的告诉神。神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守你们的心怀意念。”(腓4:6—7)这两节经文的描述很像一个交易:神想要我们的惧怕,而我们想要神的平安。如果你接受神的邀请,把恐惧倾倒给神,接受神所赐的平安,接受这个交换,你就能平安了。但有时,平安只能持续一小会儿。

所以,当恐惧的情绪释放完毕后,我还需要从思维上作训练,让神的平安来代替恐惧。继续看《腓立比书》4:8:“弟兄们,我还有未尽的话:凡是真实的、可敬的、公义的、清洁的、可爱的、有美名的,若有什么德行,若有什么称赞,这些事你们都要思念。”

每当我被“怕不优秀”、“怕不勤奋”的毒根刺到而害怕时,我先会释放情绪,跟神祷告说我受伤了,然后会从第8节提到的八个美好的领域来思考这件事。我想到我受造是真实而奇妙可畏的,我在某些方面还是挺优秀的,我并不是个懒惰的人;神对我的看法才是贵族般可敬的权威的,其他的都是虚假的;神对每个人都是公义的,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恩赐和才华;只要我手洁心清,便是神所喜悦的;有这样一位神认可我保护我,是多么可喜的事儿啊⋯⋯如果不把思考集中在这些美好的领域,它就会被恐惧占领。

我还得从行动上训练自己对抗这毒根的祸害。这毒根使我不敢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有时会陷入拖延症中,想要逃避;这毒根也让我看不清我自己是谁,我真正的才华和恩赐在哪儿,我害怕跟外人接触,不敢去发展一段深入的关系。

只是背诵和思考经文,不代表能迈出行动的步伐。若不寻求实际应用,那么《圣经》仅仅是一本历史书。但上帝赐给我们《圣经》的心意本不是如此,他想要《圣经》成为我们实际生活的指导,让我们有所行动。

我开始思考,当恐惧驱使我保护自己的时候,我会做什么?(攻击别人,伤害自己直至抑郁。)以往的行动中,哪些是由恐惧驱使的?(以上两者都是。)在害怕时需要替代恐惧的做法是什么?(向神祷告、倾诉;出去运动一会儿、练琴来舒缓一下;不去攻击别人,也不伤害自己,去找成熟的好友以及属灵长辈来讨论这事;列明自己的三个优势以及三个缺点,在自己优势的部分,去努力发掘并利用,在自己不足的部分,请神成为我的补足,求神赐给我意志以及其他力量、品性、方式来尽力补足这部分缺陷。)

我需要从价值观上做个改变。使我恐惧的因素,在于别人的评价,在于我想要一个在世人看来较好的地位和评价。然而神才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他赐给我的恩赐和才华我有没有找到,并且很好地发挥出来,成为别人的帮助,以此荣耀他。他不在乎我干什么,他看重的是我做事的态度。他不看我拥有什么,他注重我是谁、我内在的品性。我需要练习将自己从世界的价值观中转移出来,回到神所希冀的永恒的价值观中去。

这个世界总是告诉我们跟真理不一致的标准,并且这个标准不停地变化。就像唐朝以胖为美,而汉朝以瘦为丽。要是按着世界的标准,那惧怕真是没完没了。钱财,地位,身份,关系,工作,相貌,健康⋯⋯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件值得惧怕的事,那就是惧怕神。其他的惧怕都像是唬人的泡沫和幻影,不是它们被戳破(比较艰难),就是自己被它们戳破。如果能深刻地认识神、单单地惧怕神,那么其他的惧怕,是没有多少空间能跻身入列的。

没错,这个用神的话来复健的过程可辛苦了,像装上义肢的人重新练习跑步一样。开始练习时,时常会掌握不好火候,搞得自己很低落很挫败。但是,一直坚持着,看着自己越来越好,生命越来越有光彩,这样的辛苦和艰难,便觉是值得的。这不就是蚌生珍珠的痛苦打磨和孕育吗?生命的丰盛,也就在此层层绽放出来了。

赛娜的遗憾在于,她的遗言中,仍然满是惧怕:怕拖累父母,怕恢复之后达不到原来的水平,怕反复,怕不被社会接纳⋯⋯死,并不能使她从惧怕和恐慌中得解脱。当她的生命终结之时,她依旧缠埋在深深的惧怕和恐慌之中。

而我,将在神的帮助下,在逐渐清理恐惧之后,进行第二个疗程的复健。

特别注明:以上是我个人的经历,不具权威性和普遍性,仅供参考。关于药物治疗,由于我得严重抑郁症那年还不到21岁,年轻气盛,再加上刚刚毕业无法出去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所以不愿意、也没有经济条件进行药物治疗。对于我没有尝试过的药物疗法,我不能做任何评断和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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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获准转载自《境界》)

坚持带来的美好祝福/以琳

时值春节假期来临之际,大家都期盼着能尽快回到家,但同时有一部分人备感压力而害怕回家:或是为自己如何向家人解释新身份(基督徒)而烦恼;或是为回家要面对家族的祭拜仪式而烦心;或是在家人及亲戚面前坚持自己的婚姻立场(信与不信不能同负一轭)而发愁——无论我们身处何种境遇,问题来了总要解决,向世人宣告见证神的名,这是我们当持守的。下面就简单叙述我弟弟的婚礼见证,希望能给弟兄姐妹带来盼望和信心。

家人为弟弟的婚姻着急

我弟弟自我考上重点高中后就退学在外打工,我考上大学后他也追寻自己的梦想去当兵。自2005年11月他踏上了当兵的路程后,一签再签就是八年。在当兵的第五年,家人就开始着急了,张罗着给弟弟介绍对象。介绍了两个不合适之后,弟弟的婚姻就成了家人的负担,因为弟弟也被迫加入了大龄青年的队伍(在家乡二十岁左右就结婚了,像弟弟二十四五岁的同龄人,他们的孩子都可以上学了),所以家人眼看着帮不上忙也只能瞎着急。

一次偶然的遇见

一次村里一位嫂子和我妈妈一起去聚会,在教会里看到一个女孩,嫂子就开玩笑说:“看看是谁家的孩子?能不能介绍给小老弟。”妈妈笑着说:“长得这么俊的女孩,能看上俺家孩子吗?”嫂子说:“小老弟长得不孬啊,我帮忙问问,看看人家有没有介绍的。”当时嫂子打听是隔壁村一个姐妹的女儿,女孩已经有人介绍了,这事也就搁置了。后来过年的时候听说女孩原先介绍的没有成,这事就又提起来了。

那次甜蜜的邂逅

2011年大年初四,我就带着这个女孩(后来成了我弟媳,以下全部改成弟媳)去部队见我弟弟,回去双方回复都没有太大意见。话说那天晚上,我就直接给我弟媳讲无论这事神成不成就,我也要把神对婚姻的要求、原则以及福音的真理讲清楚,一直讲到夜里两点。现在想想,第一次见面就讲这些,还是有些冒昧的,但当时就是想抓着机会把真理讲明白。

后来,两人就开始电话联系。中间有一次我弟媳去外婆家,顺便去部队看望了我弟弟(呵呵,这是我在两人QQ空间里看照片发现的,照片背景都差不多,他们被迫承认了)。这期间两人关系发展得一直很好,这样就找到教会的姨(也是弟媳家邻居)做媒人,来商量嫁娶的事情。

婚礼前的插曲

2011年11月,我弟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家准备结婚。到家里就把新盖的房子里外再次粉刷,接着就紧锣密鼓地准备要交彩礼、买嫁妆、装家具、拍结婚照、买菜请大厨、通知亲戚朋友等等,时间排得满满的,就在大家欢喜等待婚礼开始时,在交彩礼那天出现了状况,双方差点儿就此结束。

因为我弟媳的爸爸不是基督徒,而且一直反对家人信主,所以在一些细节上,他认为我们做得不妥;而我爸爸认为我弟媳妈妈信主,而且也认为没有必要一定要这样做,所以冲突就发生了。这样弟弟、弟媳都受到了伤害,而反应最大的还是我妈妈。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听到这样的消息,几天吃不下饭,身体明显感觉不行了。眼看着事情变成这样,人人都惊讶,再想想弟弟是专程回家来结婚的,假期过了将近一半,结果婚却结不成了。同村的嫂子就和媒人做工作,后来这事又有了缓和,我家又重新交彩礼(我爸爸这次也算是表明自己并没有不重视,所以彩礼多拿了两万,烟、酒又全是上等好的,牛肉、羊肉、猪肉全又加了斤数)。

弟弟婚礼前,我在北京就和爸爸商量婚礼当天的事情,关于婚礼是采用基督教的还是世俗的礼仪,我爸经过了上次交彩礼的事情后,有些踌躇,拿不定主意了。我在婚礼两天前回家,帮忙看还缺什么东西,还有哪些要注意的,最重要的是确定婚礼采用哪种仪式。我和爸爸、妈妈、我们村的教会带领人(也是邻居嫂子,和我们就像一家人)专门商量了这事,最后决定还是采用基督教的仪式,但家里人都没有参加过教会婚礼,只能临时请周边教会的牧者来帮忙。可最后,凡认识的人都不方便过来,所以最后我就拍板说——我来主持。

婚礼前一天晚上,我打电话咨询小白牧师和好智,问问他们的意见,还有要准备的经文,然后我就到教会(就在邻居嫂子家)祷告室祷告,一边祷告、一边流泪,表明自己的不配,赞美神设立美好婚姻、更求神带领我晚上在全村人面前传讲神的道,也求神保守第二天的婚礼顺利进行,并能见证他自己的名。

婚礼前晚的见证

按我们那边的习俗,婚礼头天晚上要请唢呐班表演节目,全村人会聚集在一起欣赏节目提前庆贺,我们请的是教会组合的唢呐班。

当晚,节目正式开始前,我就在全村人面前传讲神的道(虽然全村人都知道我们家是信耶稣的,但对神的真理却知之甚少)。而后,唢呐班就唱教会庆贺婚礼用的诗歌、表演了小品《婆媳相处之道》和魔术等等。中间我弟弟出来给全村人发喜糖,我爸爸出来倒茶水,我姐姐出来发福音单张,直到晚上十一点结束。当晚,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反应都不错,他们纷纷说,看人家教会表演的就是不一样,讲的就是好,说的都是理。

婚礼当天的见证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婚礼流程写在红纸上贴在墙上,村支书等干部就过来看,一方面是看流程有什么不一样,另一方面也想看笑话,看看婚礼能办成什么样,因为一般村里遇到啥事情都是他们做主,婚礼也一般是由他们张罗主持的,这次跟他们讲我们自己预备了,他们有些不高兴。他们看到摆台上只放着鲜花就咂咂嘴,显得有些愤怒,因为世俗结婚时是要放一缸小麦,中间放一杆秤,两边放点着香的香炉等。他们又看到是我要主持,流程里没有拜天地环节,就提醒我说:“你不能出现,也不能不拜天地的”(因为在我们那边姐姐没有结婚,弟弟结婚当天,姐姐不能在家里呆着,必须躲在别人家,躲得越远越好,免得犯忌讳),包括不信主的亲戚也劝我不能待在家里,甚至有些生气地说:“信耶稣竟瞎搞,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都不想好了。”婚庆公司送过来的是大龙气球,环绕着盘在我家大门四周,我爸爸就说:“这不能摆,我们是信耶稣的,钱我们照给你,这龙收了吧!”这都是婚礼进行前我所接触到的信息。

10点钟,我弟领着接新人的车队赶往弟媳家;11点新人接到家,婚礼正式开始。我就按照流程进行,有我们村的弟兄姐妹一起献歌环节,唱着唱着弟兄姐妹都哭了;还有我爸妈劝勉环节,他们没有说什么就是唱了《我用基督的爱来爱你》这首歌,然后我爸抱着我弟,我妈抱着我弟媳,他们哭了,村里很多人都哭了。

后面还设计了新人吃葡萄(世俗上有个环节是抱起两个人,大家一起闹,我就按葡萄多结果子的寓意,改成两人吃一串葡萄了),还有新人讲话环节。弟弟讲的话让我很欣慰,他先是说感谢上帝赐予这段婚姻,又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感谢弟兄姐妹的帮助,感谢父老乡亲的照顾之情,感谢厨师、感谢在座每一位辛勤付出的人;后来是祝福环节,唢呐班的一位弟兄就代表祝福,祝福新人、祝福我们家、祝福我们村、祝福服侍的每一位。婚礼结束了,我听到很多人说你看人家办的确实不错,有模有样的,看这家孩子个个都起来了,都能成大事了。

婚礼后的祝福

按照礼节,婚礼后的第二天,我们家要请我弟媳家的大伯等村里代表到我们家吃饭。弟媳爸爸晚上冒着雨将很多肉菜送到我们村,放在隔壁嫂子家,说明天请客时候用,就直接走了,家人追过去时他已经走远了。

第二天请客,他们村来的人回家就说我们家招待得多周到,多懂礼数。第三天我弟媳回门,他爸爸就又送了很多东西,后来听嫂子说,原来弟媳爸爸得知我们家彩礼等都加了,而且看到婚礼举办得这么周全,所以感觉过意不去就送回来了。结婚之后我弟媳就随我弟去部队了,现在已经一年多了,两个人过得非常好,双方家长也非常高兴和知足。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像记流水账。但我更想表明的是,我们要向世人见证我们的信仰,无论是向家人表明自己基督徒的身份,还是在婚姻上持守原则,或是不祭祖的原则,我们都要向世人宣告我们的信仰、坚持我们的信仰。

这当中,每个人都会面对压力、争战,内心深处都会非常难受。1995年,妈妈刚信主不久,外婆去世了,我妈妈坚持不办丧礼盒(即每个盘子上放钱,然后用苹果、猪头等压着钱,以示祭奠)。当时舅舅们的反应,说痛恨也不为过。还有过年那几天,村里人都会在厨房灶旁边贴上灶老爷,吃饭前都会洒酒、倒饭、敬天地。还有哪天必须吃素、哪天必须吃荤、哪天不许扫地、哪天不许拿针、哪天饭菜不许吃完、哪天必须吃剩饭、必须做十二生肖馒头、必须在自家门前用灰画圈(圈越大预示明年收成越好),哪天不许出门,哪天必须出门拜年⋯⋯很多世俗要求,而我妈妈没有坚持,村里人就说妈妈不懂得过日子,不会持家等等闲言碎语,但时间长了现在也没人说了。其实,正因为我妈妈最初对信仰的坚持,才有我们家每个人都信主,才有我们每个人从神而来的祝福,要是数算神的恩典,像妈妈所说永远都诉说不尽,神让我们做的就是一点——要相信他,见证他。因为神的大能超乎万有,一切都在神的保守中,按着神的心意行,神的祝福伴随永远,直到千代万代。

失去“小恩典”,得着无边爱(外一篇)/海泳

我一直想给神做一个见证,我不会写,就讲吧,请你们帮我记下来。我不能为神做什么,我只能给神做见证,见证神在我身上的恩典。从哪里开始讲呢,就从我怀我家小恩典开始吧!

2010年的时候,有一阵子我老觉得身体不舒服,后来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我怀了老二。检查的时候说我还长了子宫肌瘤,医生说是病变了不能做手术,怕大出血。因为这个事情我就一直很忧愁。我们是外地来北京打工的,我做家政工作,我老公是送桶装水的。我们本来收入就低,看病要花好多钱,老大还在上学,生老二还要罚款,如果我没法工作的话家里的生活可怎么办啊!那时候我一心想打掉孩子。

那天我来妈妈团契聚会,我坐的是唐姊妹的车,她问我最近怎么样,我就说不好。她说你怎么不好了,我就说长子宫肌瘤了,而且还怀孕了。她说怀孕是好事啊。我说好什么啊,瘤都病变了,还好事儿吗?我想做掉也做不了。她说:你做掉干嘛啊?你不知道咱们基督徒是不可以打胎的吗?我说不知道啊。因为那个时候对信仰很盲目,很多道理不明白。然后我就在团契里和姊妹们分享了这个事情,大伙儿都说不能做掉,后来我就知道神的旨意了,就是不让做掉这个孩子。

不做掉这个孩子我也发愁,我们的生活怎么办呢?真的感谢神,感谢咱们教会。我在怀孕之后就没有再上班,教会的弟兄姊妹们就一直在经济上供应着我,弟兄姊妹都是奉献给我,我真的挺感恩的。我一个外地来打工的怎么配有这么大的恩典呢?说实在的,我就来这个教会聚会了几次,弟兄姊妹甚至就比亲人还好,又给我生活费,又打电话关心我,那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不配得这恩典。最让我感动的是,张姐和红梅姐一直打电话关心我,帮我联系产检的事情。每次产检的时候,红梅姐就早早起来去海淀妇幼保健医院给我排队。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感觉到我哪里配啊,我跟你们都不认识,我自己家人都没有这么做到过。去产检的时候,红梅姐有时比我还早到,我那时就感觉信主真好。

后来我们就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给孩子取名“恩典”。我不想老给大家添负担,每次我拿到教会给我的奉献的时候,我心里真的不是滋味,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老让大家为我奉献呢?所以我怀孕期间有时也去做小时工。可能是因为我的贪心吧,有一天我做了十二个小时的工。身体当天也没有什么变化,过了一个礼拜之后,突然有一天早晨四点多时,也是咱们教会户外聚会的第一天,那天我是打算去参加户外聚会的。就在四点多时,我要上厕所,上厕所就感觉不对了。我回去躺到床上,跟我老公说感觉不对,他说:怎么了?我说感觉好像羊水破了。那怎么办啊?咱得回老家生啊,回老家生毕竟能省些钱啊。那时候我们就一直这么想,也没有办法,躺在床上还是一直在流羊水。我说不行了,你得赶紧打电话,若一直这样,孩子保不住,大人也保不住。我们就赶紧打了120到了宣武医院,到了医院检查说是羊水破了,必须得先住院。

早上才五点多钟我就住院了,我就想五点钟我打扰谁啊,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后来我就给张姐打了一个电话说:张姐我户外去不了了(因为是户外聚会的第一天,其实我不想不参加),我的羊水破了,我住院了。她说:“没事的,你先稳定稳定,在医院住着吧!我要是有时间就过去看你。”我们就通了这一个电话就挂断了。我也不知道之后我们教会会出现那么多的事。开始的时候我在医院也挺盲目的,而且我住院的钱也是我老公从他们单位借的。到当天下午的时候,张姐给我来了个电话,问了问我的情况。我就说现在住院了,羊水是破了,但是孩子还没有生。

住院的时候特别痛苦,要生不生,老是生不出来。后来连着三天开了三指,还是生不出来,疼得只能在床上躺着,特别痛苦。我在医院里躺了快一个礼拜,孩子一直生不下来。中间张姐打电话过来问我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她在网上给我发了帖子,好像还有人给我打电话问我的情况,有好多是不认识的、不知道姓名的给我打电话。当时还有个姊妹要我的银行账户,我说我也不认识你,为什么给我打钱。她说这都是主的恩典,你直接领受就行了。她的手机号就在我手机里面存着,我给她起名叫‘小妹’,因为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我真的不配得这些东西,因为我没有为神做过什么。在我怀孕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也没来看过我一次,教会里的弟兄姊妹真的都比亲人还要亲。在住院要生的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我爸说:“家里农活忙不过来,没法去看你。”那时候我真的很纠结,我就问:“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我爸说:“怎么那么不理解爸爸妈妈的心呐,爸爸妈妈能不想见你吗,可是家里的农活忙不开啊。”我虽说没有得到家人的爱,但是弟兄姊妹的爱让我感到我真的很不配。我一直在想我要有时间,一定要给神作见证,我哪里来这么大的恩典,我为什么配得这些东西。上面提到的那位姊妹,我一直留着这个姊妹的电话,我就想着如果我条件好了,我会把钱还给她,如果她不要,我就把这些钱转给其他需要的人。

我生的时候特别痛苦,当时医院还不让我老公进来,因为那是妇产科,不让男的进。那个时候马姊妹家离医院近,她就让她妈妈熬了鸡汤给我送到医院,让我感到了这个大家庭的温暖。我真的离不开这个家庭,感觉到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还胜过我的亲人。耶和华神给我的恩典真的很大。

我在医院里的时候医生说:“你的子宫肌瘤在孩子出生时做不了手术,因为这个肌瘤已经病变了。要是一起做的话,会伤你的身体。你生完孩子恢复好后,再回医院,我再给你做。”生的时候,医生已经决定不给做了这个肌瘤,可是突然之间孩子生下来了,胎盘也出来了。医生检查胎盘的时候,发现胎盘已经腐烂了,还有一块儿留在了子宫里面。胎盘若还在里面,对身体不好,必须得清宫。清宫的时候,就会碰到那个瘤,如果不切除就清宫的话,瘤捅破了可能会大出血。当时我也挺害怕的,因为我也没有经历过这个,就祷告说“神啊,这可怎么办啊?”后来医生们在手术室就决定必须做掉,不做掉不行。当时我非常担心这个瘤子。清宫时是不能打麻药的,真的很痛苦,很疼很疼,后来都弄干净了。医生把摘下来的瘤子给我看了,确实是个很大的瘤子,而且有一部分已经病变了,我想想都挺后怕的。

小恩典生下来的时候哭了,我也看见她了,就是比较小一点儿。孩子生下来就出院了,因为那个医院不肯收留,说他们医院没有条件救治那么小的早产孩子。我本来决定和孩子一起回家的,可医生说我做了子宫肌瘤的手术,必须得在医院住一个星期,若不住一个星期,身体会恢复不好,还必须得打消炎针什么的,我就在医院住院,孩子就回家了。

我真的没想到张姐和迟姐她们都能去看孩子,她们看孩子后,决定把孩子送到儿童医院。当时我们的钱都不够用,是她们给我们出的钱。当时我在医院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出院后我老公一一跟我说的,都是她们帮着弄的。后来儿童医院也让把孩子抱回家了。她们又怕孩子冷,因为我家住地下室,又潮又冷。是张姐和迟姐把孩子和我妈妈联系到了宋嫂家,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家那个温度孩子可能会受不了的。我很感动,虽说我家小恩典后来走了,但是我得到了更大的更多的恩典,就是神的爱。神用这种爱来让我知道神有多大的作为,神用小恩典的生命来换我的生命。我真的很感谢神,若不是小恩典的出现,我真不知道我子宫里面长了肌瘤,可能现在已经癌变,可能都是晚期了。但是神用这种方式医治了我,我真的很感谢神。

在生完恩典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着给神作见证,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真的是很难得,我又没为神做什么工作,我只能为神作这样的一个见证。你说我跟宋嫂有什么关系啊,出院后就住在她家,那里住的要比我们家好很多,而且那个环境让我真的觉得有了家,在北京我有个家。我什么都不缺,我也有房子,我也有亲人。因为我一个人来闯北京真的很难,我一个人来北京没有感觉到家的温暖,没有感觉到亲人的爱,可是这次让我感觉到亲人的爱,让我感觉到有个家。我的家就是神给我们的,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我的亲人就是这些弟兄姊妹。

我的见证就这些,我虽然失去了小恩典,但是得到神的爱却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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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根据海泳姊妹在妈妈团契新年聚会时的感恩分享整理而成)

附:

恩典宝宝

文/Hilary  Zhang

4·10的早晨,我接到电话,小组里的一个姊妹早产破水了。考虑到她家的特殊情况,我担心她需要钱和有人帮忙拿主意。跟家门口的守卫交涉,我不去xxx,能让我出门去医院看一个姊妹吗?有急事,你们跟着我去都行啊。答曰:少找事,安安生生在家里呆着,哪也别想去。无奈我只好开始电话联系,没想到这件事牵动了无数人一周的关注。

那是一个犹如战场的日子,腾出点儿空的时候,我在妈妈邮件组和教会论坛上都发了求助信息。论坛上有很多非常感人的回复,无奈现在都被“河蟹”了,找不回来了。看来什么信息都需要随时存个备份啊。这里我只能记录我发出去的信息和由宋嫂转发的信息。在这一周内我收到了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弟兄姊妹的电话、短信和邮件,其中有一些还是从国外过来的。有关注的,有提供信息的,有分享经验的,有去探望的,有想提供经济帮助的⋯⋯

 

2011年4月15日 (摘自宋嫂的微博)

8:05

早上接到雅歌妈妈电话,说姊妹生了,是个女孩,还活着,但呼吸困难,所在医院无法施行抢救,孩子就交给爸爸在产房外抱着呢⋯⋯我心里绞痛,不敢想象一个父亲抱着孩子等待的可能是死亡;我也不敢给姐妹打电话,和她说什么呢?

9:10

孩子还活着!! 孩子被父亲抱回家了,仍然活着! 请雅歌妈妈赶过去了, 希望看情况, 最好带孩子到一家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确实需要, 我们不能放弃她!!! 请继续切切祷告,求神继续保守这个孩子,随时等候那边的消息⋯⋯

 

4月17日的邮件:(又不能出门了,我在家整理了一下周五的情况)

周五早上6点姊妹打电话说生了个女孩,但是孩子非常小,宣武医院让直接抱出医院。我给她老公打电话,说孩子呼吸很弱,救不过来了,过不了几分钟就该去开死亡证明了,他们不治了,准备抱回家去“顺其自然”。我当时非常难过,也问过神为什么,想不明白。

8点时我又给姊妹打了电话,问她的情况,她说挺好的。我又问了一下孩子,她说也挺好的,抱回家姥姥看着去了。我本来以为是家人没告诉她,又给她老公打了电话,没想到说孩子居然还活着!我当时眼泪都下来了,赶忙请了假,跑过去看情况。

在她家住的地下室(地下二层,相当阴冷)见到了孩子和孩子姥姥。说实话,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孩子还是小到超出我的想象,只有2斤不到。但就是这么个小人儿,从外观上什么都长全了,仔细看还眉清目秀呢。姥姥也一直念叨,多好的孩子啊。孩子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在睡觉,有呼吸,还时不时哼一声。姥姥说抱出医院的时候爸爸发现孩子还会动,于是就抱回家了。我们决定救孩子,就打了120。救护车来了说明情况,就往儿童医院拉,路上给孩子吸了点氧气,觉得孩子的脸色稍微好转一点。

儿童医院的急诊不慌不忙地给处理着,急诊就交了1000块钱的押金。只要进医院,就是各种检查,小人儿又被抽了管血去化验,抽血的时候孩子还哭了。说血糖低,给输上了糖,但那么小的孩子从手上输,我不知道能输进去多少。后来CHEER也赶来了,看见孩子的第一眼就掉泪了。

医生终于给开了住院单,让先去办住院手续。住院的押金是1万,我们拼凑着给交上了。11点多的时候,孩子终于给收进新生儿的监护病房了。我们以为孩子有救了。过了有二十分钟的样子,医生叫孩子爸进去听病情。半天孩子爸从里面出来,说是没救了,医生说孩子太小,没救了。后来我又跟进去听情况,医生先关于我到底跟他们什么关系问了半天,说是本来不对我这样的“外人”介绍情况的。基本上讲了孩子体重只有900克,这么小的孩子是医学极限,救活的可能性很低,预计的花费大约是二三十万,而且很有可能钱是打水漂,孩子要存活需要闯过很多关,即使存活大脑发育情况也很难预料,很有可能终身残疾。而且孩子已经回过家,又接触了这么多感染源,现在已经被感染了。在这种情况下,孩子父亲签字说不救了。我们大家尽可能帮他们凑出现在需要救治的钱款,但是如果孩子真有问题,是他们这个家庭的问题和负担,我们无法替他们做主,只能尊重他们的选择。然后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办理出院手续。孩子进出医院这一趟,两个小时又花了一千多块,其实什么也没干。

期间无数的姊妹发短信打电话向我问情况,有姊妹还两次从美国打电话过来,得知家人的决定大家都很无奈。有个姊妹说她侄子也是早产,在农村老家就是孩子奶奶把孩子放在裤腰里捂活的,既然已经放弃了医院的治疗,我们也按着土法努力一下吧,毕竟孩子还有口气。

打车回到她家的地下室,姥姥把孩子抱起来两人一起捂着被子。但即使这样,那里也冷得不行,我们大人都受不住。于是我们想起和宋嫂联系,她家有套房子暂时没人住,只有一个姊妹刚被搬家,暂时住那儿。她又和那个姊妹联系,人家请了假下午穿越北京城赶回去给孩子和姥姥腾地方。我和CHEER帮着把老人和孩子搬到那边,孩子爸还要去医院看孩子妈。搬到那边,居住环境改善很多,我们期待孩子能有希望。

有个也是孩子早产的姊妹从教会论坛上看到孩子的情况,夫妇两个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给孩子带了很多东西,还有早产儿奶粉。他们两个极有爱心和耐心,进门先仔细洗手,还特意剪了指甲。然后给孩子喂奶,我们买了个退烧药用的滴管来喂孩子吃奶。他们夫妇极柔声地呼唤孩子,一点点给她喂奶喂水,那场面我至今回想起来都动容。小恩典在他们的呼唤下居然睁开了一只眼睛,还很配合地吸吮了几滴管的奶水(加在一起有5毫升吧)。我们都为孩子的进展欢欣鼓舞。晚上6点多了,他们才离开,他们家里还有自己几个月大的孩子暂时托付给了别人。他们在的时候很认真地写了一份照顾孩子的细节,还四处联络了一些姊妹来轮流帮忙。那份清单我收藏了。

我和CHEER在那里等着下一个能来接班的姊妹,也等着孩子爸爸从家里赶来。7点来钟时我抱着孩子,让姥姥换换手,吃个饭。按时间来说应该叫醒孩子再喂点东西,可我发现孩子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撩开衣服看,小胸脯也看不见呼吸时的起伏了。不知具体在什么时候,孩子带着大家的关爱,带着叔叔阿姨充满爱心喂她的奶水离开了。整个过程没见到一点挣扎,很平安地走了。

同屋住的那个姊妹下午出去了,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说是去超市买了太多东西,拿不回来了。CHEER又去接她和另一个来接班的姊妹,其实这时已经不用人接班了。等她们回来,我才发现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姊妹,出去给老人孩子买了一大堆的吃用物品。

我和孩子姥姥算了算,孩子总共在这个世界上存留了12个小时,但是这个小生命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啊!我的手机到下午都打没电了。那一份份真实的爱,让我忽然理解了这个小生命来走这一圈的意义。对于她来说,就像宋嫂说的,她已经在天父的怀里,那里很温暖。那个来喂奶的姊妹晚上给我短信,说是知道孩子走了很难过,但是想到有一天会在天堂里见到她,心里也就释然了。

姊妹自己还好,但是医生说有些炎症,还需要在医院再用几天消炎药。感谢宋嫂把房子给他们住,这样她出院后不用在地下室坐月子了。

在那边点名的时候/小雪

送走郭薇姊妹已经两周了,期间因为还有许多善后事宜需要处理,一直处于事务繁忙之中,无暇分心,直到送郭薇的姐姐上火车回故乡之后才渐渐消停下来。我开始等待,等待被繁杂的事务遮蔽的哀伤到来。

许多年前我的心理辅导老师就说过我有过分理性化倾向,这种倾向会使我压抑情绪。或许就是这个缘故,一些熟悉我的朋友总笑话我的反应慢很多拍。既然知道自己的毛病,我也就不去强迫自己该哭或该笑,我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哀伤到来的日子。

我知道哀伤早就藏在我心里的一个角落里了,在我乘出租车去往北大医院的路上,先接到一个电话催促我快来,医生正在打针急救,等着我来见最后一面。五分钟之后,又是这个姐妹难过的声音告诉我,郭薇还是等不及,走了。那一刻,出租车里弥漫的就是那种气息,儿子伸出手抚摸我的肩膀,试图替我挡住那种气息;出租车司机刻意压低的声音,同情的目光,似乎告诉我他也在分担那种气息;甚至更早,在陪伴郭薇做化疗的时候,在目睹她忍受不住穿刺扎到神经引起的疼痛而浑身颤抖的时候,在看见她为了减少医疗费用,自愿报名参加新的化疗药物人体试验组,不得不被一次次抽取血液留作数据的时候,哀伤早已盘踞在我心深处了。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我能做的只是等待。

我让自己安静,让哀伤能够不受打扰,我想当哀伤感到安全的时候,它会偷偷地冒一冒头,然后悄无声息地漫过我的全身,涨满五脏六腑,然后从眼角溢出。我坐在电脑前给远在北美读神学的姊妹写信,告诉她我真的想念她,告诉她我很想去她那里旅行,就等我攒够了银子,告诉她我很奢侈,还希望能有个好的旅伴,告诉她很多年前有个好朋友答应我陪我去看世界,却食言了⋯⋯突然,我好像被子弹击中了,心揪在一起,又好像被大水淹没,喘不过气来,没顶之灾突然降临,没有过程,来不及呼喊,来不及反应,哀伤来了。

哀伤过后,我知道我可以写了⋯⋯

在我里面没有良善

我认识郭薇只有三年多。那时她所在的小组搬到我家来聚会,但她因为有病并不怎么来小组查经。后来她的小组组长去了另一间教会,我做了这个小组的牧区长,才从新组长那里知道了郭薇的情况,也跟着新组长去看望过郭薇。再后来,因为户外聚会,郭薇所在的小组很多成员离开了守望教会,小组一段时间之后也因人员变动散掉了,我和郭薇才越来越联系紧密了。可以说郭薇是“历史遗留问题”落在了我的身上。

记得初见郭薇,怎么也无法把她和我脑子里的晚期癌症患者联系在一起,她的脸是红扑扑的,化疗之后,头上戴着假发,我这眼神也分不出真假,还觉得挺好看。挺好看的一个女孩儿,后来才知道已经三十好几了,不像。即使在去年春节前,送她回家过年的时候,她依然不像个人们心目中的晚期癌症病人,当我跟火车站前的武警说明情况,获准陪伴郭薇一起进站,送她上车时,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我在撒谎似的。

起初我只做一些牧区长分内的事情,联系牧师探访,替她向教会申请慈惠救济,联系申请受洗,联系申请会友之类。郭薇很要强,也很懂人情世故,她总说在自己还能做什么的时候就不麻烦弟兄姊妹,好钢要使在刀刃上,等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不能动了,躺在床上了,那时不想麻烦也要麻烦大家了。她给我分配的角色是帮她拿主意,劳力的事情不用我。所以几年来,我并没有怎么照顾她,倒是没少支使弟兄姊妹们。然而即便如此,我依然感到疲倦。

是的,疲倦,不,更准确地说,是厌倦。是的,就是厌倦,是因为疲乏带来的不耐烦。2011年春节前就已经在讨论她是否应该回家乡度过最后的时光,在我看她那次回家就有交代后事的意味,但是她选择回北京。2012年春节我再次送她回家乡,那次我心想她大概回不来了,虽然她的医保在北京,北京也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和较小的费用负担,但是最后在亲人身边离世应该是最好的吧,然而她又回来了。直到2013年的春节临近,我都做好准备再送她回家过年,她终于没能熬过这个阴历年⋯⋯郭薇走了以后,郭薇姐姐告诉我,郭薇对她和妈妈说过:她选择留在北京,将来就从北京走,因为北京有教会的弟兄姊妹,比家里人更亲,也能更好地照顾她,让家里人放心。我很惭愧⋯⋯我很少体会郭薇作为一个癌症患者等待死亡来临的那种心境,也不知她在家人面前替她的弟兄姊妹做了怎样的担保,这担保该是多大的信心,却作为陪伴者,因着那虽知是必然来到的死亡却没有来到心生不耐烦,好像等待那迟迟没有落下的第二只靴子。我不是与我的姊妹一同欣喜、一同庆幸:还有些许时刻让我们彼此相助相爱,而是暗暗盼望解脱⋯⋯

记得在郭薇进入最后一个实验组之前,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去了实验组,当场就看见一位患者因承受不了药物的副作用抢救无效被送走了,她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去?她又自己安慰自己:当然,那位患者本身年纪也大了,七十多岁,还有心脏病。她问我:小雪姐,你说我去不去呢?我原本并不主张她不断大剂量地化疗,但是她神奇地每次都在那30%有效患者群中,这让我无语。这次如果不参加实验组,她就必须考虑筹集几万元用于自费化疗药物,一想到可能要没完没了地筹款就让我头大。或许,这次化疗实验组就是最后一搏,一了百了了吧。就是这个念头让我回答:你想去就去吧。

入夜,回想我心中闪过的念头,我被我的念头吓住了。我在干什么?那一刻我真实地看到在我的里面没有良善。

我起身再次给郭薇发短信,提醒她再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进组?后来得知,在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已经办好了进组的手续了。也许她一刹那的犹豫正是为了照出我的冷漠、自私。

后来我对不少人讲:我现在理解久病床前无孝子的原因了,这病床是镜子,照出我们人的本相。

你们要彼此相爱⋯⋯这就是我的命令

陪伴郭薇的过程也是让我更深刻理解耶稣的教导,更真切体会神的爱的过程,看似付出,实是蒙福。

记得最初听到郭薇组长的抱怨:小组组织帮助照顾郭薇不容易,有些人说自己没有这个感动,有些人说自己没有这个负担,有人说自己没有这个恩赐⋯⋯等等,当时我脱口而出:彼此相爱是主的命令。主没有说你们有感动有负担才相爱,没有感动负担就可以不爱了,主也没说我给了一些人爱的恩赐让他们去爱,我给了另一些人别的恩赐,他们可以不用相爱,只发挥他们的恩赐就好了。保罗却说:纵然有全备的恩赐,若没有爱,就是鸣的锣,响的钹,没有益处。

话说说是容易的,做起来确实不容易,时间、精力、金钱这些都还是小事情,可能对弟兄姊妹来说,最困难的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死亡是中国文化中的禁忌话题,社会习俗是逃避的,我们基督徒也常常不能免俗,不敢触碰,不懂得怎样涉及,于是干脆逃避,不用面对这个话题。所谓无恩赐,无非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患者或者家属;所谓无负担,不过是害怕面对而躲闪。在这方面,小组里的一位信主时间不长的王阿姨给了我很多帮助。

王阿姨的妹妹是因患乳腺癌去世的。在帮助郭薇期间,她的母亲又因病去世。王阿姨直面死亡的勇气与对姊妹的爱护体恤很好地交融在一起。郭薇患病期间,王阿姨以自己妹妹的经历直言:不赞成郭薇过度化疗,所以不会为郭薇的化疗承担费用支持(实际上王阿姨还是帮助郭薇支付了两个月的医保费用),但是,王阿姨愿意帮助郭薇提高生活质量,在她最后的生命时刻力所能及地满足她的愿望。王阿姨不但送给郭薇很多营养品,帮助郭薇去海南岛旅游,而且还亲自陪伴郭薇和她妈妈一起去云南旅游,让郭薇完成了带母亲旅游尽尽孝心的心愿。也是王阿姨多次鼓励郭薇和家人谈自己的后事安排,不要回避这个话题。所以当郭薇弥留之际,听到郭薇的姐姐告诉我,郭薇多次清楚地向家人表示:她是基督徒,她的后事要按照教会的传统办。而她的姐姐也愿意尊重妹妹的心愿,一切都交给教会。我对王阿姨所做的工作深感敬佩。

有位弟兄曾经讲过,他原本不认识郭薇,只是受原郭薇小组一位姊妹的委托前去探望过郭薇几次。探望之前还觉得是受人之托,是个需要完成的任务。几次探望之后,就有了挂念,就会时不常打听一下她的近况,一段时间没去了心里还会惦记。负担就产生了。可知主要我们不是有了感觉才去行动,而是在爱的行动中自然会产生感觉。

实在话讲,服侍他人的过程中当然愿意听到对方说出感恩的话,希望对方通情达理,不要要求过分,如果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也不要求全责备,或者希望这个人很有见证,很像个基督徒的样子⋯⋯否则我们就觉得这个人不值得我们付出,一点也不懂得感恩,还是不是基督徒?有没有重生?但主要我们活出的是像他那样的爱来。主耶稣怎样爱我们?我们哪一个人是值得主耶稣爱的?是配得主耶稣爱的?他是在我们还在罪中打滚满身污秽的时候就已经爱了我们。因此,让我们不再问他人值不值得我们去爱,只问此事当不当行。

在帮助郭薇的最后一年,我把帮助郭薇的需要、我个人期待得到的帮助都放在我所在的小组彼此代祷的事项里,请小组弟兄姊妹为我祷告。慢慢地,小组查经之后,就有人主动询问郭薇的近况如何?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具体的事情帮助她?这样渐渐地,小组大部分弟兄姊妹都投入了对郭薇的服侍中了,有送饭的,有探望的,有打电话陪她聊天的,一对夫妻在将要移民出国前,尽管他们经济上也很需要帮助,还是主动拿出钱给郭薇治疗用,甚至有位慕道的朋友在考研前夕如此复习紧张的时刻还抽出时间送郭薇去医院。郭薇去世之后,对我们小组都还持续发挥着影响:一位姊妹参加了郭薇的追思礼回来就写下遗嘱,留下教会联系人的电话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告诉她的学生们,如果将来发生什么意外,她的后事要按照基督徒的方式由教会来办理;一位弟兄在小组里真诚地表达没能及时去看望郭薇的亏欠,求主赦免⋯⋯

真实的我们里面没有爱的能力,某些感动并不足够支撑我们行出爱。我们需要的是愿意顺服主命令的心志,而感动和能力都会在过程中产生,由此知道不是凭着我们的感动,我们的能力去服侍,而是信靠主,他带领我们,许我们与他同工。这样的服侍,是将人带到主面前而不是带到自己面前。在帮助他人中耗尽自己的很重要一个原因是我们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自己背负了一切的重担,结果常常或半途而废,或心生抱怨,觉得别人为什么不来帮助,觉得教会没有爱心,投入太少等等。服侍郭薇的过程帮助我学习这个功课,我想这可能是个长期的功课,以后还会继续学习。

陪伴病患确实是很熬人的事情,尤其是需要长期陪伴的病人,有时候靠一两个小组都无法胜任。郭薇患病期间,得到了不止一两个小组,还有其他教会甚至是北京以外教会弟兄姊妹的关心和帮助。有一位杭州的弟兄主动送医送药,郭薇去世之前还在服用这位弟兄提供的药物。教会内很多姊妹长期轮流上门送饭,打扫卫生,弟兄姊妹每周送她去医院化疗。如此繁重的服侍多亏教会弟兄姊妹人人搭把手,承担下来了。郭薇多次对人讲:我得了这个病很不幸,但是我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帮助,我真的很幸福。

在化疗期间,通常别人家都是家属陪伴,基本都是固定的人,几周下来就认识了,而郭薇身边却不断地出现新面孔。郭薇在化疗实验组的病友,医生,护士,医药代表常常很好奇地问郭薇:你家里怎么那么多人来陪你?当他们知道这些基本都是教会的弟兄姊妹时,都很受感动,说没想到非亲非故的人胜似亲人。

感谢主给了我们最后这几年服侍我们姊妹的机会,感谢主让我们能学习活出主的爱,能因郭薇的需要而见证和荣耀主的名。

陪伴郭薇这几年,也经历了不少三言两语难以说清的事情,按照中国人的习惯人都走了,一了百了,但是因着我们这信主耶稣的人并不认为死亡就是终结者,所以我想较点真,念叨念叨一些我觉得困惑了不少弟兄姊妹同样也困惑我自己的事情。

耶稣哭了

在我刚刚信主的那段时间,我很不能理解,一方面基督徒说天堂如何如何美好,耶稣如何如何爱自己,一遍遍唱着“巴不得我立刻被提,与你同在一起”;另一方面却又拼命祷告让耶稣医治某某人的疾病,似乎并不那么盼望去天堂见耶稣。记得一次我问一位传道人,这不矛盾吗?该传道人很有些火气地回答我,为了基督徒自己,离世与耶稣在一起是好的无比,但是为了不信主的人的灵魂能够得救,我们情愿活在世上。我好像是冒犯了传道人,吓得我不敢吭声了,但我心里嘀咕:我可没觉得基督徒祷告求医治是为了传福音,好像就是没活够,还想活嘛。

我到教会来的时候,刚刚经历了一场婚变,真实地感受到什么叫了无生趣,若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责任压着,真巴不得一了百了。不怕死,是因为活着太苦、太难。很多年以后,我的牧师说我,你那是无知者无畏,你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是的,正像哈姆莱特说:没有人从死亡那边回来,告诉我们那里有什么。我以往的教育教给我的,死亡就是虚无,或者告诉我死亡就像秋天的落叶,春天还会生出来,自然循环往复。不过当死亡的气息逼近时,人们的恐惧还是会油然而生,为什么?我的老父亲十年前得知自己患了癌症,进入手术室之前,他向我交代后事。虽然他说他不怕死,后事也交代得井井有条,不办遗体告别,不留骨灰,捐献遗体等等,但我还是在他的交代里听出对死亡的畏惧。

我是信主之后,有了对死亡的厌弃,因为没有活够吧。

郭薇当然更没有活够。

郭薇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接触到不少弟兄姊妹对她的帮助,也经历过不同观念和言语带给她的困扰。在讨论治疗方案的时候,郭薇曾经告诉她的表哥,有弟兄姊妹到她的病床前宣告上帝已经彻底医治了她,她好了,不用治了。气得她表哥只想撒手不管了,让你的上帝给你治病吧。也有的弟兄姊妹在病房里劝郭薇,天堂好的无比,放心去吧。惹得郭薇同病房的病友嘲笑郭薇,天堂那么好,你还在这里治啥病啊,干脆去天堂吧。更有弟兄姊妹因着郭薇在治病方面的执着而怀疑她那么惧怕死亡,是否真的信主,是否得救⋯⋯至于某些打着基督徒抗癌名号高价卖药,卖书,办讲座骗钱之类的事情就不必提了。

记得有一次在郭薇身边,她对我讲: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她就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肺已经有了,胸膜已经有了,骨头已经有了,不知道这里、这里是不是正在长,癌细胞你千万别再往肝上长了⋯⋯她说:小雪姐你不知道,死是那么真实,天天在我身边转悠,在我身体里面一点一点侵蚀,蔓延。我问她:郭薇,你觉得耶稣在你心里是否不像死亡那么真实?她点点头。天堂是否不像死亡那么真实?她又点点头。上帝只是一个观念,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么真实?她说是的。对于一个渴望得到医治而来到教会的病人,对于一个缺少朋友和帮助而来到教会的慕道友,对于一个期望得到爱的女生,上帝怎样才能从观念变成真实?我只能告诉她,没有上帝就没有弟兄姊妹的爱和帮助,弟兄姊妹的爱和帮助都还是有限的,而上帝的爱是无限的,完美的,把所有弟兄姊妹的最好的爱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上帝的爱。我们的爱只是力所能及的,上帝的爱是付出了儿子,耶稣的爱是牺牲了自己,我们是做不到的,只有上帝能做到。

我不知道这些话对郭薇能有多大的影响力。

在郭薇生命的最后一个月,她的生活已经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不能做饭,基本都是躺在床上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又遇到了一位她不喜欢的姊妹自告奋勇要去陪伴她,以致她吓得不能入睡,半夜打电话来求助。我除了安排好人照顾另外那位姊妹之外,只能告诉郭薇,我替你祷告,你也祷告吧,向耶稣祷告,他一定会听,他爱你,会保护你。第二天一早,郭薇又打电话来问:小雪姐,你昨晚是不是到我家来了?我觉得你来了,就在门外看着我。你怕打扰我睡觉没进来,我睡得可踏实了,一点也不害怕了。我告诉她我没去,我只是替你向耶稣祷告,求主亲自来陪伴。我想是垂听祷告的主在陪你。我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随叫随到,但是耶稣能。

郭薇住院只有一个星期,而病情急转直下只是三四天的时间,那是在她得知肿瘤医院的医生不再肯接收她住院而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不治之后。在这三四天里,她似乎很反感弟兄姊妹的祷告,无论是拉住她的手或不拉她的手。她已经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她的意思,但是她的情绪很明显,这让不少弟兄姊妹担忧:为什么会这样呢?不知道。在郭薇离世前的一个晚上,她的意识已经常常陷于模糊状态,整夜都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地掀被子,蹬被子,或者去揪氧气管子。后半夜,她突然转过身来,面朝着我,死死抓着我的手,似乎是在恐惧着什么。我只好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耳边说,不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又一遍一遍地祷告求主耶稣帮助郭薇,减少她的痛苦,让郭薇和她的亲人都能好受一些,直到她静下来,睡踏实了。

主的爱是需要我们经历的;主的爱,经历了,也是需要我们解说的。谁来帮助我们认识主?

我喜欢给弟兄姊妹打这样一个比方:在拓展训练营里有一个项目:高空跨越。离地挺高的一根跳板,中间一米来长的空当,如果在平地上,相信每一个人都能毫不犹豫地跨过去,但是在高空,很多人明明知道能跨过去,就是迈不开腿。在下面看的人不要嘲笑站在上面的人,因为你没有站在那个位置,你无法体会站在那里的那种感受。我们很多人的论断只是因为我们没有站在那个位置。

听说有不少教会传统,在信主的亲人去世时,不能表现出悲伤,不能哭,因为他去了天堂,因为我们将来复活时还会再见。我所学习的心理辅导课程中甚至专门有这方面的案例,如何帮助这些未能及时表达哀伤的基督徒走出情绪困扰。

面对拉撒路的死亡,面对拉撒路姐姐们生离死别的痛苦,耶稣哭了。那永生的神哭了,那起死回生的神哭了,那死而复活的神哭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在郭薇的床头有一本小书,很薄,在郭薇最后一次住院抽积液时,她的随身行李中还是带上了这本书,这是一本慕安德烈关于圣灵大能和祷告求医治的书,我翻了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知道当道理和我的生活经验差距太大的时候,是道理错了还是我的生活经验错了,尤其在事关信仰与信心的层面上,我不敢骤下断语,不过,我也特别想知道那些曾经奉主的名宣告疾病得医治了的基督徒,面对郭薇的死亡又会说些什么呢?十诫第三条说:不可妄称耶和华你神的名。

在那边点名的时候⋯⋯

二十多年前,我的一位同事告诉我,他的妻子研究生毕业进入协和医院工作。协和医院有个悠久的传统,所有的大学毕业生在分配岗位之前,都要担任一个月的住院医生,专门陪护跟踪垂危病人,经历各种抢救措施直到宣告死亡,出具死亡证明,办理各种手续⋯⋯这是为了让医科学生们意识到自己的岗位何等神圣和重要,是关乎生命的。协和医院是当初传教士来华宣教建的,这传统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建立起来的,不知道这个传统现在是否还保留着。

死亡并非自然,死亡不是上帝的创造,死亡是罪带来的直接后果。基督徒因得救的信心胜过对死亡的恐惧,但不是说对于基督徒来说死亡就变成了好事情。我能理解人们对于死亡的畏惧,包括基督徒在内,但是我不喜欢将自己的畏惧包装上属灵的外壳。一位姊妹不肯照顾垂危的郭薇了,原因是怕尸体不洁净,这让我有一种出离的愤怒。这些年来,我已经送别了好几位要好的朋友,我并不特别忌讳触碰遗体的原因是那是我的好朋友,我爱他。而且我目睹我的好朋友的亲友不忌讳的原因也是因为爱,因为爱,妻子吻别丈夫的遗体,因为爱,父母拥抱吻别孩子,因为爱,爱抚送别我们的同学朋友⋯⋯爱使我们胜过对死亡的恐惧。郭薇走了,我和郭薇的姐姐还有一位护工一起给她擦洗身体,穿上衣服,我觉得就和平时我在帮郭薇洗洗涮涮一样,这是我的妹妹,我爱她。穿好一边衣服,该把衣服送到另一边时,我小心抱起郭薇的头,托起她的上身,护工提醒我,注意不要与遗体的口太接近,免得过了阴气,我们跟她已经是阴阳两隔。那时我心想,你不明白,我们基督徒没有阴阳两隔的诀别,只是暂时的分离,所以在我看郭薇只是睡着了而已。

得知郭薇的病情渐趋危重时,我心里最重的负担是那些曾经与郭薇在一个小组深爱过却又因各种原因伤害过不能饶恕的弟兄姊妹,我很担心他们失去了和解的机会,为此,我多次通过各种渠道做工作,希望他们放下自己的意见,来见见郭薇,但是一直没有回应。有一次我问我的牧者:我是否应该再写一封信告诉他们时间不多了,为什么不能原谅?郭薇是那么盼望见到他们。牧者听了前因后果说:你已经做了该做的,剩下的该他们自己选择。不要用死亡压活人。我问:那万一郭薇不在了,等有一天他们生命成熟了,意识到当年为那么一点点事情就老死不相往来是多么幼稚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岂不是终身遗憾吗?牧者说:不会的,将来我们都要在天上相会,那时一切的误会也罢,矛盾也罢,错谬也罢都清楚明白了。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了差距,天堂在我的生命里依然还只是个概念。

刚到教会时,我对地狱天堂都不太能接受,反正大多数人都去了地狱,那就算不得什么恐怖的事情了。而传统文化中的上刀山下油锅的十八层地狱又被我嗤之以鼻。直到一位弟兄,他知道我的工作经常出差,就给我打比方说,你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那里的人非常冷漠,自私,你问路没人回答,饿了没有人给你一口饭吃,渴了没有人给你一口水喝,没有爱,没有关心,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仇恨,恐惧和痛苦⋯⋯因为一切的美善是从神来的,而地狱就是与神完全隔绝的地方,人性中那一点可怜的美善也荡然无存了。哦,那一刻我真的是毛骨悚然,不,绝不要去那种地方。

没有中间地带,不去地狱,就去天堂。好吧好吧,去天堂。

至今我都感谢十多年前这位弟兄给我描述的那幅地狱的景象,我因认识地狱才接受天堂。但真正让永生决定我今生的思考与抉择可能还是个长期的功课。

郭薇信主时间短,没有见过追思礼拜。我曾经给郭薇描述过基督徒的葬礼好像一场婚礼,也有很多的鲜花,也有牧师证道,也有唱诗班唱诗,也有很多弟兄姊妹参加和分享。在郭薇的追思礼上,这一切都实现了。看她穿着洁白的衣服安卧在鲜花丛中,面容很安详。郭薇,你去主那里了,与主永远不再分开了。尽管知道你去的地方好的无比,我的心中依然有不舍和难过,就好像在机场送好朋友出国,虽然知道这一去前途似锦,也会洒下分别的泪水,为不能面对面,不能朝夕相处而难过。唱起诗歌“在那边点名的时候,在那边点名的时候,在那边点名的时候,在那边点名我亦必在其内”,郭薇,我希望等有一天我也去主那里的时候,你在天堂的门口迎接我。

郭薇走的那天,我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不断地接电话,打电话,有牧师,有她原小组的组长,有原小组的弟兄姊妹,还有其他好多人。等我到了那里,一眼看见郭薇最希望和解的那位姊妹站在病房的门外面。感谢上帝你成就了你儿女的心愿。

结束了遗体存放、追思礼的举办、遗体火化等事宜的办理之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一位姊妹的短信,告诉我那位不愿照顾郭薇最后时刻的姊妹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软弱,请求主的怜悯和弟兄姊妹的原谅。那一刻我的心释然,感谢上帝,你让郭薇的走没有任何遗憾。

遗体火化完了,那一天晚上,我在教会带领祷告会,接到一位姊妹的短信:郭薇的姐姐做了决志祷告。虽然她没有看到神迹,但她看见了神的爱在郭薇身边的围绕。那一刻我想到主曾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感谢上帝,你所赐给你儿女的超过我们的所求所想。

不要枉费你的癌症/派博

约翰·派博:我得了前列腺癌, 动手术前写了以下十点想法。我相信神医治的能力——借着神迹,也借着医药,所以应当同时为这两种医治祷告。癌症若蒙神医治,神得荣耀,我就没有白得这病。然而,得医治并非神对每个人的计划,另有其他方面值得注意,以免枉费了这场癌症。我为自己和你们祷告,盼望我们都不至于白受这苦。

鲍理森:我获悉自己得了前列腺癌的那天上午(2006年3月3日),就着约翰·派博之前的十点思考,补充了一些自己的感想。文中的十个标题和随后的第一段话是他写的;第二段则出自于我。

一、 你若不信那是神为你设计的,就将枉费自己的癌症。

如果说神只是“使用”我们的癌症,并未参与设计安排,这样的说法恐怕站不住脚。神若允许某件事发生,总有其原因,那原因就是他的设计。如果神预见细胞分子的演变将形成癌症,他既可阻止其发生,也可不阻止。不阻止,自有他的用意。他是无限智慧的神,我们可以称这“用意”为一个设计。撒但真实存在,而且带来许多享受和痛苦;但它并非终极。因此当它用毒疮击打约伯(伯2:7),约伯便将之归诸神(2:10),《约伯记》的作者有从神来的默示,也同意道:“约伯的众兄弟姊妹和以前认识的人都来见他⋯⋯因耶和华降予他的一切灾祸都对他表同情,安慰他”(42:11,圣经新译本)。你若不信是神为你设计的,就将枉费你的癌症。

鲍:知道有神的设计,并非要你坚忍苦撑、假装快活轻省。你可以因此坦诚地向那位千真万确的救主呼求。神的设计乃为引发人的心声,并非让我们闭口无可奈何地忍受。请看许多在《诗篇》中所流露的真实心声,希西家王向神痛哭祷告(赛38章)、《哈巴谷书》3章的情词迫切。这些人都如此直率、信任、坦诚,因为知道神是神,于是将自己的盼望全放在他身上。

《诗篇》28篇教导我们可以如此直接、热切地向神求告,他必垂听。他将继续在你身上和你的环境里作工。你因迫切需要帮助而发出呼求(1—2节),然后将问题告诉神(3—5节),尽可能向神陈述具体的情况。你生活中所遭遇的“百般试炼”(雅1:2)虽然和大卫或耶稣的不同,信心的运用却相同。将一切忧虑都卸给那位顾念你的神之后,你就可以大声欢呼了(6—7节):神所赐的平安是超乎人所能明白的。最后,信心总会转化为爱心,你个人的需要和喜乐将延伸、扩展为对其他人的爱心关怀(8—9节)。病痛会令你更敏锐地察觉:神向来都那么全面、周详地打点了你生活中的每一细节。

二、 你若认为这是一个咒诅而非恩赐,就将枉费自己的癌症。

“所以现在,那些在耶稣基督里的人就不被定罪了。”(罗8:1,新译本)“基督替我们受了咒诅,就救赎我们脱离了律法的咒诅。”(加3:13,新译本)“断没有法术可以害雅各,也没有占卜可以害以色列。”(民23:23)“耶和华神是日头,是盾牌,要赐下恩惠和荣耀。他未尝留下一样好处不给那些行动正直的人。”(诗84:11)

鲍:恩典是从神为我们所做、与我们同做、借我们所做的一切临到。他将自己大有怜悯的救赎带上了咒诅的舞台。你的癌症本身,即是我们每个人会遭遇的千万“死荫幽谷”(诗23:4)中的一个,死荫幽谷包括各种威胁、损失、痛苦、缺憾、失望、罪恶。然而天父在他蒙爱的儿女身上,却借此成就了极大的美善:有时候是令身体康复 (暂时的,直到将来有一天从死里复活,进入永恒的生命),但无论何时,他始终托住我们、教导我们,使我们更单纯地认识他、爱他。在遭恶势力围攻、受试炼的苦地,信心变得深刻、真实,爱心变得坚决、聪慧。(见《雅各书》1:2—5节;《彼得前书》1:3—9;《罗马书》5:1—5节,8:18—39。)

三、你若想从病情的机率中得安慰,而非寻求神的安慰,将枉费了癌症。

神并非要训练你理性地估算病情机率。世人会从中获取安慰,基督徒却不然。有人靠车(可存活的机率),有人靠马(治疗过程中的作用),但我们要信靠耶和华我们神的名(诗20:7)。神的设计在《哥林多后书》1:9说得很清楚,“自己心里也断定是必死的,叫我们不靠自己,只靠叫死人复活的神。”罹患癌症,神的目的(连同其他一千种好处)是要敲掉我们心中原有的各种支柱,让我们完全倚靠他。

鲍:神本身就是你的安慰,他将自己给了你。贾特琳娜·席勒格所写的诗歌《我灵镇静》(Be Still My Soul),很正确地看待人生:我们百分之百、肯定会受苦,基督也百分之百、肯定会迎向我们,来找我们,安慰我们,重建爱中最纯净的喜乐。诗歌《稳固根基》(How Firm a Foundation)也是这样估算人生机会:你百分之百、肯定要经过艰难困苦,你的救主也百分之百、肯定必与你同在,试炼成祝福,使你最大困苦化作属灵益处。对神而言,你并非在玩有多少百分比机率的游戏,而是活在确实的把握中。

四、你若拒绝思想有关“死亡”的事,就枉费了自己的癌症。

如果耶稣迟延再来,我们每个人都将面临死亡。不愿思想有关离世、去见神的事,是很愚蠢的。《传道书》7:2说:“往服丧之家,比往宴乐之家还好,因为死是人人的结局,活人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新译本)你若不去思想,又怎能把它放在心上?《诗篇》90:12:“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数算自己的日子,意味着时日无多,总有一天会结束。你若不肯思想这事,又怎能得着智慧的心?不思想有关死亡的事,真是非常可惜。

鲍:保罗描述“圣灵”是那眼不能见、住在我们里面、可以确实得生命的“凭据”。主让我们借着信心,略尝真实永恒生命的甜美,享受与神和基督面对面的同在。我们或可以 说,癌症即是无法逃避之死亡的一个“凭据”,让人尝到自己的必死性。癌症像一个路标,指向某个更大的东西——你必须面对的最后仇敌。然而基督已经战胜了它:《哥林多前书》15章宣告,死已被得胜吞灭。癌症只是仇敌一支在外巡逻的侦察队。你若是基督从死里复活中的一个孩子,它对你没有最终的权势,你可以毫无畏惧地直视它。

五、你若以为“胜过”癌症,就是保住这条性命,却未视基督为至宝,就枉费了自己的癌症。

撒但和神对于你罹患癌症的设计是不同的。撒但想摧毁你对基督的爱;神要加深你对基督的爱。即使你死了,癌症也没有获胜。如果你未看基督为至宝,它就赢了。神要你断掉这世界的奶,转而赴基督丰盛的筵席;他帮助你切身感受、并如此说:“我也将万事当作有损的,因我以认识我主基督耶稣为至宝”,因而知道,“我活着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处”(腓3:8;1:21)。

鲍:视基督为至宝,体现了信仰的两大核心:极大的需要和无比的喜乐。许多诗篇以“小调”呼求:我们热切地抓住救主,需要他救我们脱离实际的困境、实在的罪孽、真实的苦难、确实的苦情。也有许多诗篇以“大调”放声歌唱:我们视自己的救主为至宝,沉浸于他,以他为乐,爱慕他,为他赐给我们的一切好处感谢他,因他的救恩比世上的一切更有份量,因他是那位最后决定者而欢喜快乐。而且,许多诗篇是以小调开始,大调结束。视耶稣为至宝并非单一色调的,你是与他一起活在各种人生 经验的光谱中。“胜过”癌症,乃是活着知道天父怜悯他蒙爱的孩子,因为他清楚你的身体构造,知道你只不过是尘土。耶稣基督是道路、真理、生命。活着就是为 了认识他,认识他就会爱他。

六、若花太多时间查阅有关癌症的资料,而不充分利用时间阅读、认识神,就枉费了自己的癌症。

想了解癌症并没有错,无知并非一种美德。然而不断被牵引愈发想知道更多,却对更多认识神缺乏热忱,即是不信的一种征兆。癌症临到是为了唤醒我们,认识神的真实;为了让我们切身感受到以下命令背后的力量:“我们务要认识耶和华,竭力追求认识他”(何6:3);为了让我们醒悟《但以理书》11:32的真理:“认识神的子民必刚强行事”;为了将我们塑造成不可动摇、不可摧残的橡树:“惟喜爱耶和华的律法,昼夜思想⋯⋯他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候结果子,叶子也不枯干。凡他所作的,尽都顺利”(诗1:2—3)。我们若日夜查阅有关癌症的资料,却不花时间认识神,真是枉费了癌症。

鲍:在阅读方面固然如此,在与别人的交谈上也是如此。周围的人总会经常问起你的身体状况,以表示关怀。那是好事,但是谈话很容易就卡在那里。所以你尽可以坦率地告知自己的病情,请他们代祷、听取他们的忠告,接着转换谈话的方向,告诉他们,你的神是如何信实地以万般怜悯恩慈托住你。麦克谦(Robert Murray McCheyne)曾很有智慧地说:“你每看自己的过犯一次,就举目望向基督十次。” 为了校正我们容易沉溺自身过失、忘了恩慈救主的倾向,他将那十与一之比例反转过来。这说法可用于我们的苦难。你每向人说一句有关癌症的话,就用十句话来述说你的神、你的盼望、他教你学的功课,以及每天生活中的小祝福。你每花一小时研究或讨论自己的癌症,就用十小时来研究、讨论、服事你的主。将你对癌症所学到的一切,联系回到神和他的旨意上,你就不会钻牛角尖了。

七、若容许癌症令你落入孤独,而未借亲切的表达,深化你的人际关系,就枉费了自己的癌症。

当腓立比教会差派以巴弗提将馈赠送去给保罗,这位使者竟然病了,而且几乎要死。保罗写信给腓立比教会的人说:“他很想念你们众人,并且极其难过,因为你们听见他病了。”(腓2:26)多么不寻常的一种反应!不是说他们因他病了而难过,而是他因他们听见他病了而难过。神正是要借着癌症,为我们塑造这样的心肠: 对人有一颗深切关爱的心。所以别缩进自己里面,枉费了你的癌症。

鲍:我们的文化非常害怕面对死亡,却很着迷于医药,并将青春、健康、精力偶像化,设法掩饰任何软弱或缺陷的表征。你若坦然、信任、亲切地活在自己的软弱中,将带给别人极大的祝福。与一般的常理相违,当你在受苦和软弱中,这样进入与人的交往,将会大大激励周遭的人。“彼此相交”乃是一种双向的慷慨给予、感谢领受。 你的需要给了其他人表达爱的机会。而“爱”始终是神在你身上的最高旨意,当你在最软弱的时候,仍能以一些细微方式,向人表达关怀,你将学到他要教你的最美好、最喜乐的功课。一个危及性命的大软弱也可以成为一种极大的释放——除了接受神和其他人的爱,并且爱神和其他人,你再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八、你若悲伤,像那些没有盼望的人,就枉费了自己的癌症。

保罗对那些有亲属离世者,这么说:“弟兄们,论到睡了的人,我们不愿意你们不知道,免得你们忧伤,像那些没有盼望的人一样。”(帖前4:13,新译本)死亡的确带来悲伤,甚至对于死去的信徒,也有暂时的丧失——失去身体,失去世上的亲人,失去在地上的服事。然而这种悲伤却有所不同——乃是沁透着盼望。“我们⋯⋯更愿意离开身体与主同住”(林后5:8)。所以别像那些没有这盼望的人,在悲伤中枉费了你的癌症。

鲍:要让世人看见这种不同的悲伤。保罗说,如果他的朋友以巴弗提死了,他会“忧上加忧”。他因朋友病了,而感到痛苦沉重;若这朋友死了,他就会加倍悲痛。然而这出于爱、真诚、向着神的悲伤,也同时与“常常喜乐”、“神所赐超乎人所能理解的平安”、“真正关心你们的事”并存。伤心,又怎能与爱、喜乐、平安、一种坚不可摧的人生意义共存?在信仰的内在逻辑里,这是完全可能的。正因为你有盼望,就可能更强烈地感受到此生的痛苦:忧上加忧。相反,不带盼望的悲伤,往往因为若要面对现实就难免不抓狂,而选择否认、逃避或忙碌。在基督里,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清楚感受到这堕落世界的错与恶,你不认为痛苦和死亡是理所当然的事。你爱一切的良善,痛恨一切的丑恶。毕竟,你是效法那“多受痛苦,常经忧患”的耶稣,而这位耶稣“因那摆在前面的喜乐”,甘愿选择十字架。他活着和死去时,乃怀着前面喜乐都将实现的盼望,他并未用否认或药物麻醉自己的痛苦,也未给痛苦加上绝望、恐惧,或寻找任何一线希望或能改变自己的处境。耶稣最后的应许,在悲伤中洋溢着坚定盼望的愉悦:“我的喜乐存在你们心里,使你们的喜乐满溢。你们的忧愁要变为喜乐,这喜乐没有人能夺去。如今你们求,就必得着,叫你们的喜乐可以满足。我还在世上说这话,是叫他们心里充满我的喜乐。”(约15—17,新译本)

九、你若仍像过去那样轻忽罪,不当一回事,就枉费了自己的癌症。

你患癌症之前常容易犯的罪,如今仍那么吸引你吗?若是如此,就太糟蹋这病了。癌症临到,乃为了消除对罪的欲望。骄傲、贪婪、淫欲、仇恨、不饶恕、不耐烦、 懒惰、拖延——这些都是癌症要攻打的敌人。不要只设法对付癌症,也要考虑与癌症并肩作战。上述那些敌人比癌症更坏。不要白白弃置癌症的威力,可以用来歼灭这些仇敌。让永恒的临到,突显出在有限时空中犯的罪真的那么虚枉无谓。“人若赚得全世界,却丧失自己或赔上自己,有什么好处呢?”(路9:25,新译本)

鲍:受苦真的是为了帮助你了断、戒除罪,并坚固你的信心。如果你心中没有神,受苦会进一步将“罪”放大。你在生活中是变得更苦毒、绝望、上瘾、害怕、狂乱、回避、感伤,还是假装一切照常?或是按你自己的方式,与死亡达成妥协?然而,你若是属神的人,受苦在基督的手中总会慢慢改变你,有时候也相当快速。你会按他的方式,与生和死达成妥协。他将柔顺你,炼净你,除去你的一切虚荣浮夸。他将令你需要他、爱慕他。他重新调整你心目中的优先次序,首要的事就常能获得优先。他会与你同行。当然,你有时候也会失败,被烦躁或郁闷所攫,陷入逃避或恐惧。然而你跌倒时,他总会将你扶起。随着你不断寻求、寻见你的救主,你里面的敌人——那比你肉身的癌症更致命万倍的心灵癌症——将逐渐死去。“耶和华啊,求你因你的名赦免我的罪,因为我的罪重大。谁敬畏耶和华,耶和华必指示他当选择的道路。”(诗25:11—12)

十、你若没有借此机会见证基督的真理和荣耀,就枉费了自己的癌症。

基督徒身处何地,绝非偶然。我们会来到现在这地步,总有其原因。耶稣曾这样论到痛苦、意外的处境:“人必为我的名,下手拘捕、迫害你们,把你们交给会堂,下在监里,甚至押到君王和总督面前,结果却成了你们见证的机会。”(路21:12—13,新译本)得了癌症也一样,正是一个见证的机会。基督实在是至宝,如今有此难得机会来证明他确实比生命更宝贵,不要枉费了。

鲍:耶稣是你的生命。所有的人都将向他屈膝。他已一举永远战胜了死亡。他所开始的工作,他必完成。让你的光——因你住在他里面、靠他而活、借他而活、为他而活——照亮出来。有一首古老的诗歌:“基督与我同在,基督在我里面。基督在我之前,基督在我之后,基督在我左右,基督赢得我,基督安慰重建我。基督在我之上,基督在我之下,基督在安宁中,基督在危难中,基督在每一个爱我之人的心里,基督在朋友和陌生人的口中。”[摘自《我与基督圣名紧紧相连》(I bind unto myself the Name)]。罹患癌症期间,你需要众弟兄姊妹见证基督的真理与荣耀,与你同行,在你旁边活出他们的信心,爱你。你也如此待他们和其他所有的人,你的心成为那以基督之爱去爱的心,在朋友和陌生人当中,你的口成为那充满盼望的口。

请记得你并非单独面对,你将获得所需的帮助。“我的神必照他在基督耶稣里荣耀的丰富,满足你们一切的需要。”(腓4:19,新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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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获授权,中文版转载自《海外校园》2007年总第49期,有改动。原文来自Desiring God)

1 约翰·派博于2006年2月15日癌症开刀前写下本文。稍后,在“基督徒辅导教育基金会”(Christian Counseling and Education Foundation)任辅导和教师的鲍理森经诊断,也患了前列腺癌,他就约翰·派博的文章作了一些补充。——译者注

巴克斯特之死/莱尔 文 光宇 译

巴克斯特离世前的最后一段时光,几乎与他的整个人生一样精彩。一如夏天的落日,他平静安详地迈向死亡。他临终的床榻,实在是充满荣耀。

我喜欢了解伟人的死。我不满足于仅仅得知人们如何因拥有财富与荣誉而成为了不起的基督徒,我还想知道面对坟墓时他们是否仍旧伟大。我不想仅仅了解一个人面对国王、主教和议会时作何表现,我还想知道他们怎样面对恐惧之王,以及他们即将面见万王之王时的感受。一个人如果临终时刻不伟大,则我怀疑这人是否真的伟大。我喜欢了解伟人之死,也特别恳请读者容许我就巴克斯特的死多说几句。

没有几个人临终的床榻,能够像这位好清教徒老人的那般令人受益。对此,他的朋友贝茨博士有详尽的记述,我想,其中记述的几件事很适合作为这篇传记的结尾。

巴克斯特生最后那场病时,正住在查特豪斯广场的一所安静的房子里,离他的朋友塞维斯特博士聚会的地方很近。他离世前的四年,得以享受到一段宁静的时光。他曾尽情地教导关于他的救主耶稣基督的道理,直到讲道事奉最终不得已完全停止。“在此,”卡勒梅博士说,“他曾经尽情宣讲关于另一个国度的事,仿佛一个曾经去过那里、又以特使身份返回做出报告的人。”逼迫的风暴,终于完全平息。曾经经久吹袭他的狂风巨浪,终于安静了。因着上帝的慈悲,这位圣人般的清教徒老人,得以平静地走向约旦河的岸边。

他不顾自己已然衰残的身体,仍然长时间讲道,最后一次讲道时,他几乎死在讲坛上。当疾病迫使他放下他心爱的工作,把他一步步带向死亡时,他的处事为人与此前五十年毫无二致。他用离世前的几小时来预备别人和自己与上帝相遇。他对前来探访的朋友说:“你们来到这里,应当学习怎样面对死亡。这是一条世人都必走的路。要小心这个虚空和欺骗人的世界,提防肉体的贪欲。务必以上帝为你的份,以天上为你的家,以上帝的荣耀为你的最终目标,以上帝的话语为你的准则,如此,你们就不用惧怕,我们一定会再次安然相遇。”

悔改的罪人中,无人比他更谦卑,虔诚的信徒中,也无人比他更平静安详。他说:“就算我最好的事奉,也可能面临上帝公正的责备;我一切的盼望,权在于上帝在基督里白白的恩典。”他以往也常说:“我相信上帝对我的饶恕,过于我自己对自己的宽恕。”

一次从一阵昏睡中醒来后,他说:“我就快息了我的劳苦了。”一位正在旁边的牧师说:“你作工的果效也会随着你。”他回复说:“不要工作了,如果上帝许可,就把工作免去吧。”当一个朋友说起有许多人因他的著作受益并以此来慰藉他时,他回答:“我不过是上帝手中的一支笔,笔又配得什么称赞呢?”

当剧烈的痛苦让他求死时,他自我反省到:“我怎么有权指挥上帝呢:什么时候做,做什么,怎么做!”在极度的痛苦中,他说:“上帝的踪迹何其难寻!”然后他对身边的朋友说:“不要因着我所遭受的痛苦而把信仰想得更坏。”

经常有人问到他内心的状况,他的回答是:“我对自己永恒的福乐深信不疑,里面也满有平安稳妥;但因着极度的痛苦,我无法很好地把它们表现出来。”他又补充说:“肉体必要朽坏,我们也需要体会朽坏的过程;然而虽然我的内心降服,但感觉却叫我呻吟。”

当一位贵族问他,他是否因着相信那不可见的就满心喜乐,他回答到:“除此之外,你认为基督信仰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吗?”他又补充到:“我的喜乐,也是因着想到神的伟大和荣耀虽远超过我们所能领会,但想到上帝的儿子取了我们的人性,想到我们所认识、所爱的天上的圣者,就使天上显得更加甜美和亲切。”《希伯来书》12章中对天堂的描绘,始于22节的“那里有千万的天使”,直至24节“并新约的中保耶稣,以及所洒的血”,给他带来很大的安慰。“这处经文,”他说,“值得无数遍思想!”他又说:“哦,这应许是何等让人得安慰啊——‘上帝为爱他的人所预备的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

又有一回,他说他“发现重复主祷文中的话能带来巨大的安慰”,并且很可惜有些很好的人对使用主祷文心存成见,因为主祷文中包含着为灵魂和身体的各种祈求和祷告。

他给来到他病榻旁探访的年轻牧者以极好的指导。他常常热切地祈求“上帝祝福他们的事工,让他们得以带领许多灵魂归向基督”。因着盼望上帝借这些年轻牧者多多成就圣工,以及盼望他们有谦卑、平和的生命,他深感喜乐。

他没有忘记他即将离去的世界。他不断祷告“求上帝怜悯这个悲惨、破碎的世界,并保守上帝自己的教会和其中属于上帝的一切”。

他告诫朋友们“要小心自欺的罪,因为这是可能毁掉整个国家的罪”。当被问及对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他的想法是否有所改变时,他答到:“人们可以通过我的著作了解我的想法。我所做的不是为着我自己的声誉,而是为着上帝的荣耀。”

他离世前一天,贝茨博士前来探访,并对他说些安慰之言,这时他说:“我感到痛苦,不用跟感官争辩;但我有平安,我有平安!”贝茨告诉他,他就要回他所渴想的天家了。他回答说:“我相信。我相信。”他已完全准备好赴死。在病痛中,当人们问他感觉怎样时,他回答:“几乎非常好!”或说:“好过我所配得的,不如我所希望的。”他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对塞维斯特博士说的:“愿主教导你怎样面对死亡!”

1691年12月8日,一个星期二,巴特斯特的争战结束了;他终于进入了他曾无比美妙地描述过的“圣徒永恒的安息”。

他葬于基督教会,或许当时所谓的官方教会不明白他的宝贵,但许多明白他的宝贵的人,为他垂泪。他的葬礼,充满至高的、真正的荣耀:“敬虔的人把他埋葬了,并为他捶胸大哭。”

他没有留下一个子嗣,但却生养了数百个属灵的儿女。他作工的果效仍然为上帝所用,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启迪和苏醒着人们的灵魂。我毫不怀疑,在那复活的早晨,会有几千人起来,为着这位施若普郡的清教徒老人所领受的恩典和恩赐而感谢上帝。在他身后,留下了让每个爱慕圣洁和以信仰自由为友的人都感到亲切的名字。可能再没有哪个英国人,如理查德·巴克斯特一般活出了前者,并推动了后者。

在本文的最后,请允许我引用贝茨博士在巴克斯特的葬礼上的最后一段讲道:“愿颂赞归于仁慈的上帝,他乐意延长他仆人在地上的年日——他令这个世界受益良多——在日期满足的时候,安稳地把他带回天家。”我要以我自己的祈求作为结尾:愿我短暂的余生,能够如他一样完全为上帝的荣耀而活;当我走到人生的尽头时,愿我能以他的那种平安死去;愿我能在上帝国度的光与爱中,与他永远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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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J.C.莱尔著,《巴克斯特小传》最后一章)

求主让我灵渴盼那一天/巴克斯特 文 许一新 译

“主啊,我的心实处于两难之间,不知该选什么;但你知道该赐下什么:‘离世与你同在,是好得无比’;但眼下‘在肉身里活着’1似乎还有必要。你是知道的,我并不厌倦做你的工,只是厌倦了痛苦和罪;在你仍要用我的时候,我愿意在世上逗留,快快地做你交给我的工作;但我恳求你,到我的工做完之后,不要让我在世上耽延;在我必须留在世上时,求你让我不断得医治,不断上行;求你把我变得更好,最终将最好的我取去。我不敢那样没有耐心,强求你缩短我的年日,在我未预备好时将我提去;因为我知道,我永恒的状况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取决于我今生的长进。同样,我也不敢在自己的工作结束时在地上停留,以至在我的弟兄欢庆得胜的同时,我却在地上继续犯罪。我这地上的蠕虫被你前进的步伐踏伤,而那些星辰却在明亮的穹苍闪耀。他们是你的儿女,我也是你的儿女。基督是他们的头,也是我的头;两者之间何以差别如此之大?但我承认你的方式是公平的,虽然我们都是你的儿女,但我是那浪子,更适于在这他乡以豆荚充饥,而他们却常与你同在,享受你的荣耀。他们所处的光景曾与我的相同,我不久也将进入他们的光景。在得到最崇高的形象之前,他们曾有着最卑微的形象;在做王之前,他们曾备受苦难;他们‘是从大患难中出来的,如今却在上帝宝座前’; 难道我不愿像他们那样去赢得冠冕,在与他们同‘在那国里之前,喝他们所喝的杯’2?主啊,我愿在你为我所定的年日里留在地上,也愿走你走过的路,在你认为合适的时候被你提到天上,在你认为我成熟时将我收入你的谷仓。在此之前,我会渴慕天上的家,却不该自怨自艾;我会对它满有信心与盼望,却不会因匆忙而犯罪。我愿意等候你,而不愿失去你。你若发现我未见你面就过分满足,就求你激活我对你委身的渴望,吹旺我快要熄灭的爱的火星;求你不要离我而去,直到我能由衷发出这样的呼声:‘上帝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我的心渴想上帝,就是永生上帝。我几时才能朝见你呢?我是天上的国民,在等候救主。我思念上面的事,因为有主基督坐在那里,我的生命也藏在那里。我行事为人是凭着信心,不是凭着眼见。我愿意离开身体与主同住。’3 ”

“这虚空的世界对我有何吸引力? 这世上有什么那样美好,能诱使我的渴慕离开我的神,使我不愿飞离它?每当我用审慎的眼光看这世界时,就发现它是一片狂风呼啸的旷野,其间太多的居民都是为所欲为的怪兽。我能将其所有的美丽都看作丑陋,将其所有的享乐都看作能被几滴忏悔的泪水淹没,或被叹息的大风吹散。求主让这肉体不要勾引我的灵魂,使它贪爱乏味的此生胜过渴慕环绕你宝座的欢喜!尽管人的天性憎恶死亡,但你的恩典让我看到你的荣耀如何值得渴慕,即便是死亡那恐怖之王也会传递我喜乐的信息。求你不要让我的灵魂被强力逐出,违背它的意愿而夺去它的住所;求你用你慈爱的神秘能力吸引我的灵魂奔向你,如同春天的阳光吸引万物脱离其冬日巢穴一样;求你在途中与我的灵魂相会,像磁铁吸引铁屑,像烈焰吸引火星那样,将它吸到你身边!求你驱散我面前遮住你慈爱的云雾,除去使我的眼看不见你的鳞片;因为唯有你荣面放出的光辉,唯有对你伟大拯救的初尝,此外再没有什么能令我发自内心地说:‘如今,释放仆人安然去世吧!’4但若能这样说,对你一般的认识是不够的;这努力之艰巨,不能没有你相应的帮助。求你将我对死亡的惧怕变作强烈的渴望,将我对死亡的恨恶变作对你的憧憬!在我尚与你相离时,求你让我的心痛苦呻吟,如同我的身体在病痛中呻吟一般!倘若我在世上还要度过一段时间,求你让我住在你里面而忘却这世界,正如我有时住在世上而忘却你!只要我一念尚存,求你让我不要忘记你;只要我口能讲话,就让我欣然谈到你;只要我一息尚存,就求你让我寻求你,为你而活;只要我的双膝能弯,就让我日日跪拜在你的脚凳前;倘若你让我卧病在床,求你‘给我铺床,记数我的病痛,把我的眼泪装在你的皮袋里’5!

“正如我的肉体想得到我灵所憎恶的东西那样,求主让我的灵渴盼我肉体所憎恶的那一天吧;不要让我的朋友们在悲哀中等候我的灵魂离去,因为我的灵魂正怀着喜乐在等候离去!那就让我‘如义人之死而死,如义人之终而终吧’6; 其实,这是迁移到那永无终止的荣耀里去!那就让你的护送天使将我离去的灵魂带到义人得完全的灵中间去吧,让我跟随先我在基督里离世的亲朋好友而去;在我哀伤的朋友于我跟前哭泣的同时,让我的灵在安息中和你一起共享安恬;在我的遗体在尘土中霉烂的同时,让我‘能与众圣徒在光明中同得基业!’7主啊,你是连我的头发都数过的主,求你数算我身体躺卧在尘土中的日子;你是将‘我被造的肢体都记录在册’8的主,求你也记录下我散落的骸骨!我的救主,求你快些再来吧!求你差遣你的使者,让那振聋发聩而令人欢欣的号筒吹响!主啊,求你不要耽延,免得活着的人停止盼望;求你不要耽延,免得这地变得有如地狱,免得你的教会因分裂而支离破碎;求你不要耽延,免得你的仇敌在你羊群面前得手,骄傲、伪善、世俗倾向和不信胜过这一小群余民,分了你的全部产业,到你来时发现世上不再存有信心;求你不要耽延,免得坟墓得以夸胜,学会其住客的叛逆,到时不向你交出属你的人!主啊,让那伟大的复活之日快快到来吧!那时,你命令一发出,必没人敢违背;那时,大海和陆地都必交出它们扣押的人质,凡在坟墓中睡去的都要醒来,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9那时,你所撒的能朽坏的种子必结出不朽坏的果子;那接纳腐尸、尘土的坟墓还给你的,必如星宿、太阳般地明光闪耀!正因如此,我不怕让自己的身体躺卧在尘土中;我将这身体全然交托,不是交托给坟墓,而是交托给你。正因如此,我的肉身将在盼望中安歇,直到你让它复活,去赢得永恒的安息。‘主啊,快来吧,我们要等到几时呢?愿你的国降临!’10你苦等的‘新妇在说,求你快来’!因你的圣灵在她里面说:‘求你快来!’圣灵又教她‘用说不出来的叹息祷告’;整个受造界都在说:‘求你快来!’它在‘指望脱离败坏的辖制,进入上帝儿女自由的荣耀’11。 你自己曾应许说:‘我必快来。’阿们!正因这样,就求你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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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圣徒永恒的安息》第十六章,巴克斯特著,许一新译,三联书店,2013年3月)

1  《腓立比书》1:23—24。

2  《启示录》7:14—15;《马太福音》20:20—23。

3  《诗篇》42:1—2;《腓立比书》3:20;《歌罗西书》3:1—3;《哥林多后书》5:7。

4 《路加福音》2:29。

5 《诗篇》41:3,56:8。

6 《民数记》23:10。

7 《歌罗西书》1:12。

8 《马太福音》10:30;《诗篇》139:16。

9 《以赛亚书》26:19;《帖撒罗尼迦前书》4:16。

10 《诗篇》90:13;《马太福音》6:10。

11 《启示录》22:17;《罗马书》8:26,21;《启示录》22:20。

面对死亡的忧惧/孙毅

一、

前一段时间中央电视台直播糯康被注射死亡的过程,引起很多人的关注。面对众多网友对于国家媒体直播死刑过程是否又让中国人再次经历在菜市口围观犯人被砍头示众的质疑,央视官方微博的回应是,公示糯康死刑,不是看杀人,没有行刑画面,只看到毒枭凶犯虚弱,很怕死。确实在画面上可能给不少人留下印象的是,这位在湄公河称霸一方、杀人或许不会眨眼的人,在临死之前也和其他人一样,多少露出了对死亡的忧惧,甚至试图用某些方法来让自己免除这死亡的处罚。在一些人看来,对死亡的恐惧或害怕,是一个人所暴露出的软弱胆小,甚至为人所嘲笑或不齿。

有人嘲笑面对死亡所表现的忧惧,可能主要是将这种忧惧误解为,只是害怕死亡带给人的肉体上的那些痛苦。现代执行死刑过程中人道主义的作法也主要集中在这个方面。问题是,如果是这样,注射的方式基本上已经消解了人肉体在执行死刑过程中遭受的痛苦,为什么当事者还会感到惧怕呢?

人对死亡的忧惧真是因为死亡可能给肉体带来的痛苦吗?记得在电影《非诚勿扰2》中,那个患了绝症的人,在临别之时,对作为他好朋友的男主角所说的那番话,表明他的忧惧并不主要在肉体方面。当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决定要用自杀的方式体面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时他不由地思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当他推开死亡这扇门的时候,那门的后面是什么?是一条有亮光的路?还是一片漆黑的断崖?确实,在还没有推开死亡这扇门之前,人无法知道那扇门的后面是什么在等着他。而当他进入到死亡,推开那扇门之际,他已经是别无选择,无论是什么他都要进去了。或许正是这种让人无法把握的处境,让当事者不能不感到有些忧惧。

实际上,当人们说,人在面临死亡时经历到内心的忧惧不过是其真实人性的表现时,这就是在说,对死亡的忧惧表明人是有灵魂的存在者。正是这一点让人在死亡面前表现出忧惧,这种忧惧成为其人性最为真实的表现,就如耶稣说的:“那杀身体不能杀灵魂的,不要怕他们;惟有能把身体和灵魂都灭在地狱里的,正要怕他。”(太10:28)

二、

面对死亡带给人的忧惧,唯物主义者们的解决途径基本上是古代伊壁鸠鲁派哲学家的那种自我安慰的方法:人临死的痛苦或忧惧只是人肉体来的一种感觉,当人还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说明人并没有死,因此那只是人吓唬自己的想象,不需要当真;而一旦人死了,人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也就更不需要担忧了。这种观念基本上把人当作是一个肉体的存在者,即便有现代人所谓的人的精神,也不过是附着在肉体上的一种感觉或意识罢了。但可能会让这些伊壁鸠鲁式的唯物主义者们吃不大准的是,死亡究竟是一个瞬间的事件,还是一个过程?如果死亡不幸地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即便进入死亡的当事者在旁人看来已经处在不省人事中,但他还有某种特别的“意识”,这会不会让人感到伊壁鸠鲁式的安慰有点靠不住呢?

面对死亡的忧惧是一种真实的经历。它可能以多种方式表现出来,比如在人的无意识中或者在睡梦中,甚至在人进入死亡的过程中,这是个人用清醒的意识、精神力量或理论推理难以消解的。这表明了人对于死亡的无可奈何。其实在很多哲学家看来,人心生忧惧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人遇到力所不能及而给人带来的无可奈何的境况。死亡过程正是这样一种境况,它标定了人的能力及认识有一个界限,而不逻辑地意味着其灵魂的消失。耶稣在富裕财主的比喻中说,那个财主在去了那个火烧火燎的地方之后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地方,便央求亚伯拉罕说:“我祖啊,既是这样,求你打发拉撒路到我父家去,因为我还有五个弟兄,他可以对他们作见证,免得他们也来到这痛苦的地方。”(路16:27—28)

三、

虽然希腊斯多葛派的哲学家认为人之为人乃在于人的灵魂,就如现代的一些哲学家认为人的理性或精神是人之为人的主要特征一样,这让他们与伊壁鸠鲁式的唯物主义者有很大的区别,但在面对死亡的忧惧方面,他们也基本上认为这种忧惧来自于人的肉体,或者来自于肉体对人精神或灵魂的囚禁。也就是说,如果把死亡看作是灵魂逃离肉体之囚禁的机会的话,那么当死亡来临时,灵魂与肉体的分离并不是自然而然或水到渠成那样简单,而取决于每个人的预备程度。就如《肖申克的救赎》那个电影中,人在现世中的生活基本上如同生活在牢狱中,在这生活中真正有意义的工作就是如主人公在狱中所做的:将他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在墙上挖洞。意为爱智慧的哲学,其实不过是让人预备死亡的学问。对于斯多葛派的哲学家来说,哲学的智慧并非我们今天意义上的理论,而是一种知行合一的德行生活,让人更多地以理智、节制与不动情来预备死亡的来临。但让人心生忧惧的问题依然是,即便我花了一生的时间来预备,我怎么知道自己预备好了呢?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我真的能够坦然面对吗?

后世的人们很容易把灵魂逃离肉体而进入到永恒领域的过程理解为是小我进入大我、私念消失在普遍理性或绝对精神的过程,就如一道从山间流下的小溪最后汇入到大海。死亡的忧惧就来自于其是否可以越过那道进入永恒大海之前的隘口。其实,即便是解决了如何跳过这个死亡的隘口的问题,消失在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中,也并不真正解决灵魂的忧惧。特别表现在现实中,当人们所依靠的普遍理性沦落为一种纳粹主义的国家精神时,消失在其中或许确实可以一时地解决人们对死亡的忧惧,但这种解决不过是一时的逃避而已。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约14:6)如果奥古斯丁说的——我们的灵魂若不是在那位父的怀中就不会得着安息——是对的话,那么通往那条能够真正让人的灵魂得安息的路是窄的,只与这个名叫耶稣的人有关,而非普遍理性那条可能是比较宽敞的路。

四、

现代生存哲学家们虽然不愿意提人的灵魂,但他们差不多都把忧惧(也译为不安或焦虑)看作是人之为人的基本生存特质。只是在人的日常生活中,人一般不会轻易地遇到这种深层的忧惧,或者即便遇到了也会下意识地惟恐避之不及,基本上升不到人的意识层面。现代人避开这种忧惧的方式,生存哲学家们发现,通常是采用活在“常人(众人)”中的生活方式,就是说,在现实生活中尽量避免独自地作出判断并因此独自地承担责任。这个特点在20世纪特别显明在纳粹国家主义流行的时期。

不过,这种逃入常人中的方法对于人去面对死亡基本上是没有效果的。因为面对死亡,每个人都与其他人一样,都需要独自地去面对。上帝在这个方面是公平的,即每个人都不会比另一个人享有特权,好像不用去独自地面对与承当自己的死亡。相反,正是在这种独自承当中,个人遭遇到作为其生存特质的忧惧。在这个意义上,人作为有忧惧的人正源自其要死的事实,或者更准确地说,源于个人的灵魂要独自面对死亡的事实。

但问题是,灵魂并非摆脱了肉体就摆脱了死亡之忧惧。圣经把人的忧惧源自灵魂之独自性的关系说得更深入,乃是指灵魂赤露在身体之外带来的忧惧。正是出于这种忧惧,保罗说:“我们原知道,我们这地上的帐棚若拆毁了,必得神所造,不是人手所造,在天上永存的房屋。我们在这帐棚里叹息,深想得那从天上来的房屋,好像穿上衣服。倘若穿上,被遇见的时候就不至于赤身了。”(林后5:1—3)这里,保罗没有表现出苏格拉底式的气概,把死亡看作是灵魂脱离身体的机会,盼望灵魂从身体这个坟墓中独自逃离。保罗所盼望的是在被遇到的时候“不至于赤身”。他并不是不知道这地上的帐棚要被拆毁,但问题是,只有穿上另一个身体,才能解决这死亡给灵魂带来的忧惧。

五、

为什么人进入死亡过程所发生的灵魂赤身、独自地行走这种可能会给人带来如此的忧惧?其实这问题已经超越了人的认识能力或范围。我们首先要承认这是人生存的基本现象,然后看我们如何去理解。生存哲学家用哲学的语言解释说,个人不在“常人”中,而特别是在这种死亡的忧惧中独自出来的时候,会听到一种良知的呼声,这种呼声不期而至,直入人的灵魂;可惜的是,它带给灵魂的不是好消息,乃是罪责的声音,让灵魂不能不颤抖。这种罪责不是对这个人的人生中的某件事情,而是对着其整个的人生,对着个人之其所是的这个无助的灵魂。这个过程很像是人无助地站在法庭中被审判,发现没有任何人站在自己这边来为自己辩护,眼看着被判处无期后那扇监狱的大门已经在自己的眼前缓慢地打开。用我们更能理解的语言说,在死亡面前,当灵魂赤身即失去其所有存在的理由以及为人生寻找到的意义的时候,它不能不面对着望不到头的让人难以呼吸的虚无的吞噬。

灵魂在死亡过程中独自经历到的正是那审判的过程,这审判构成了灵魂难以渡过的难关。耶稣被钉十字架前的那个晚上,当他与门徒来到客西马尼园的时候,他就惊恐起来,极其难过,并对门徒说:“我心里甚是忧伤,几乎要死。”(可14:33—34)如果这是死亡之忧惧的一种表现的话,那么这种程度的描述会让人们很难理解,这与我们通常对英雄人物的理解差别太大了,直到我们理解了耶稣在十字架上所说的那句话:“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可15:34)。或许有人因为还不理解被上帝离弃意味着什么,因而显得无所谓;但对上帝的儿子来说,正因为他之前曾有过人难以想象的与天父的美好关系,正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为上帝所离弃意味着什么,他才会因为被上帝所离弃感到甚是忧伤。被上帝所离弃就是被永远地遗弃在黑暗与冰冷之中。

六、

要渡过死亡之冰河,其实只有一个途径:耶稣的复活。因为只有耶稣的复活带给人们一个确据:他已经越过了死亡的冰河。除此之外我们很难找到可以让死亡忧惧得以消除的确据,因为灵魂渡过死亡之冰河的过程,其实发生在人自身的能力远远不能达到的范围之外,也并非人此生的预备所能够达到,即便是人成为所谓生死学的大家。然而耶稣却做到了,这正证明他确实是神的儿子,专门来为我们打通这通过冰河之路的。就是说,他自己并不需要走这一趟,但神的“儿女既同有血肉之体,他也照样亲自成了血肉之体,特要藉着死,败坏那掌死权的,就是魔鬼,并要释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为奴仆的人。”(来2:14—15)

因此当我们进入到复活的“基督里”的时候,死亡带给我们的忧惧就被释放了,那真正的平安充满了我们的灵魂,因为我们灵魂面临审判的时候,神的儿子自己为我们付出了代价,圣灵保惠师成为我们最好的辩护者。就是说,当我们穿上基督的时候,我们的灵魂不再赤裸,不再无助。这必朽坏的总要穿上不朽坏的,这必死的总要穿上不死的。当这必朽坏的穿上不朽坏的,这必死的穿上不死的时候,那时经上所记,死被得胜吞灭的话就应验了。“死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林前15:55)

当然,穿上或“在基督里”,并非是让人自己如同消失在“常人”中一样消失在他人之中,而是成为或穿上了新人。“这新人是照着神的形像造的,有真理的仁义和圣洁。”(弗4:24)在基督之完美人性所体现出的上帝形像中,人才有其人性的恢复;在与基督的位格性关系中,个人才成为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

不过从积极的意义上看,在“基督里”给人们带来的是更为积极的盼望:在此世,基督的生命在我们个人的里面种下的只是一粒种子,而这粒种子只有经过死亡的试验,才会结出更丰富的果实来。那时,“神随自己的意思给他一个形体,并叫各等子粒各有自己的形体。”(林前15:38)那时,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更美好的身体。

因此死亡被称为睡了乃是因为它本身变成了生命的一种转换:由生命的一种形态,走向其更美好的形态;摆脱一种可朽坏的身体,等候穿上一种不朽坏的身体;脱去一种羞耻的身体,等候穿上一种荣耀的身体;脱去一种软弱的身体,等候穿上一种强壮的身体。这让我们被遇见的时候不至赤裸了。“基督已经从死里复活,成为睡了之人初熟的果子。死既是因一人而来,死人复活也是因一人而来。”(林前15:20—21)第一个只是初熟的果子,当时间到的时候会有大量的成熟的果子。

七、

谈论死亡问题或说向死而生,恐怕对今天的大多数中国人来说,仍然还是有意要回避的话题。有人会问:如果这只涉及到所谓灵魂的问题的话,那么这怕是古代人的思想方式吧,生活在现代的人需要那么认真地对待吗?

从古代到现代,每代人面对死亡的忧惧是一样的。不管人们如何回避它产生的源头,这种忧惧毕竟还是与死亡以及灵魂有关。并且不管我们如何回避,死亡的阴影仍然会以让人忧惧的方式影响乃至束缚着人一生的生命与生活。

从某种意义上讲,人整个一生的意义,就是在为这死亡的时刻作预备,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人短暂的一生,其意义就是在为那无限长的永恒来作选择及为其预备。不过与哲学家所说的预备不同,这种预备就体现在:人在此生中就可以“在基督里”得着得救的确据,而不用等到死亡临到的那个时刻。这不仅让人更早地生活在平安中而不是死亡的阴影之下,同时也能够让人更加欢喜地等候死亡,以让自己进入到那崭新的生命阶段之中。

朋霍费尔从狱中走向绞刑架的时候,向在场的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是结束,对我而言却是生命的开始。”

在疾病中思想神/莱尔

“你所爱的人病了。”(约11:3)

这则简短的信息,“你所爱的人病了”,是马大和马利亚托人带给主耶稣的。病人是她们的弟弟拉撒路。拉撒路是一个基督徒,为主耶稣所深爱,然而他病了。据此我们不可认为,疾病是神怒气的征兆。它反而是被定意来造益我们的——“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罗8:28)。

思考疾病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你将来难免不生病,而预先严肃地思考这问题会使你大为受益。我们将从三个方面思考疾病的问题。

一、疾病的普遍性

疾病存在于世界的每一角落、每一阶层的人士中。世上的钱财也好,信基督也好,都不能使我们免去疾病。疾病常常是一种使人谦卑的经历,它能使壮士软弱如孩童,使勇士在微小的事上丧胆,它能影响我们的大脑和思维。无论人做什么,都不能避免疾病。人类的平均寿命能通过医疗科学来延长,相应于各种疾病的新疗法层出不穷。但现实照旧是,“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诗90:10)摩西当年写下这话的时候,人的寿数确是那样,而今仍旧未变。

那么,如何解释疾病的普遍性呢?人们为何生病而死呢?我们绝不可妄测,神起初就创造了疾病。他创造的一切都“甚好”,显然这不包括疾病。但圣经晓示我们,后来有样东西介入世界,是开初所没有的。那东西就是罪,罪是世上一切疾病、痛苦和苦难的起因。没有罪就不存在疾病。

可见,对于现实,唯有圣经能给予我们完满的解释。圣经向我们解释了为何我们拥有构造如此精妙的身体。是神创造了它们!而且圣经解释了,我们虽由无限智慧与良善的神所造,如今却又怎样趋向疾病和苦难。唯一的解释就是创造与堕落的圣经基本教义。

二、疾病的益处

也许听说疾病于人有益使你倍觉惊奇。许多人连想都没想过这事,他们从疾病中所看到的只是折磨和痛苦,丝毫没有看见任何益处。我承认,世上若没有罪,疾病就不可能对人有益。神所造的无罪世界是不存在疾病的。但是自从人类堕落之后,神的智慧就允许了疾病存在。在我看来,疾病所蕴藏的诅咒与祝福同等。神能使用我们暂时的苦痛来祝福我们,使我们的心、意、灵魂和良心获得永恒中更大的益处。

疾病有助于提醒人们死亡的临近。大多数人活着好像他们永不会死,也不作任何预备。疾病则能提醒他们喜欢忘记的这事实。

疾病促使我们严肃地思想神。许多人在健康的时候选择忘记神,也不理会与他的关系如何。疾病能提醒他们:他们有一天必须面见神。

疾病有助于改变我们的人生观。许多人只想今世的幸福,别的一概不睬。长久的疾病能改变他们的价值观,让他们思想从前所视为重要的东西,如今有何益呢?譬如,贪财的人会学到,他的钱在他患病时是不能安慰他的。

疾病促使我们谦卑。我们生性骄傲,无一例外。我们的心里都小看不如自己的人,疾病却能显露我们的软弱。它临到众人,不分贫富、有名无名,它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

疾病有助于我们省察自己的信心。它促使我们反省,我们的信心真实与否——即它是否建立在坚固的根基之上。很多人的信心不是建立在坚固的根基之上,疾病就会向他们揭示,他们的“基督教”在试炼之时不能安慰他们。

我不要你以为,疾病总是在这些方面造益于人们。绝对不是的!许许多多的人经历过疾病,但并没有从中学到任何功课,正如他们病愈后的行为所表明的那样。他们的心还是刚硬的,疾病对他们无益。

然而,神在许多人的身上使疾病变成祝福。神使用疾病向他们说话,引导他们寻求基督。因此,面对疾病,我们不应怨天尤人。如果我们对之作出恰当的反应,它必然会对我们大有裨益。

三、疾病召唤我们尽特殊的本分

我想实际和具体地来谈疾病召唤我们所尽的特殊本分。我要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在这充满疾病与死亡的世界里,你该做什么。

疾病提醒我们的第一个本分是:过一种随时乐意迎见神的生活。疾病提醒了我们死亡,我们都必须经过此门赴审。我们必须在那审判中面对面地见神。所以,疾病应教给我们的第一个功课便是:准备见神。

你何时才算准备好了见神呢?只有在你的罪已蒙赦免的时候,你的心更新、你的意志受教以神的旨意为乐的时候,你才算预备好见神。你的罪很多,只有耶稣基督的血才能洗净那些罪孽。只有他的义才能使你在神面前蒙悦纳。而且,这些福益唯有借着信心才能领受。因此,你若想知道你是否准备好了见神,你就得问自己:“我有信心吗?”按着本性,你的心不适宜与神为伴。只有圣灵才能转变你,更新你的全人,赐你乐于行神旨意的心。因此,你若想知道你是否准备好了见神,你还得问自己另一个问题﹕“我的心和生活已被圣灵改变了吗?”

这事对于预备我们见神,已少到不能再少了。我们必须称义,也必须成圣。基督的血必须洒在我们身上,基督的灵必须住在我们里面。这些乃是基督教的精髓,是必需的,因而在这充满疾病与死亡的世界里,你首要的本分就是确保你拥有它们。

疾病提醒我们的第二个本分是:总是过一种忍耐的生活。生病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们可能被迫中止正常的活动;我们的计划被搅乱;我们也许不得不忍受长时间的衰竭和痛苦。这一切对于我们无疑是巨大的损耗,也大大地考验我们的忍耐。因此,在这些事情临到我们身上之前,我们应当趁着健康的时候学习忍耐。我们当祷告,求圣灵使我们的脾性和人生观成圣。我们必须殷勤祷告,常常乞求承受神旨意的力量,也要祈求行神旨意的力量。记住!所需要的力量在哪里才能找到——“你们若奉我的名求什么,我必成就。”(约14:14)

我想要强调这点。我相信,基督教消极的美德并没有受到应有的注意。柔顺、温和、忍耐、信心和耐心都是圣灵的果子,它们都荣耀神。一般来说,对基督徒生活的积极面不屑一顾的人们,在看到他们生活上这些消极的美德时会被迫严肃地思考。可正是在患病期间,这些美德常常最清楚地被人看见。不少基督徒对别人有经久不衰的影响,不是因为他们所说的话,而是因为他们忍受疾病的态度。

你希望自己的基督信仰在别人面前美丽动人而富于感染力吗?那么在你身患疾病之前,现在就当求忍耐的美德。这样,若你病了,你的病将会彰显出神的荣耀。

疾病提醒我们的第三个本分是:随时乐意慰问并帮助患病的人。在你身边常有生病的人,他(她)或是家人、或是会友、或是邻舍。你当将此视为一个行善的机会。所需要的也许只是一声友爱的问候、一句关切的话语、一次诚心的看望。就这样简单的关怀之举却有助于消除隔阂,建立良好的情谊。说不定它们还会是领人到基督那里的途径,它们是每个基督徒应当预备而行的善工。在这病患恣行的世界里,我们“各人的重担要互相担当”(加6:2),“并要以恩慈相待”(弗4:32),尽心恩待人是拥有“基督心志”最清晰的证据之一。主耶稣亲自“周流四方”,向患病和受苦的人“行善事”(徒10:38)。他对这些行动的反应表明在最后的审判中,他对自己百姓说:“我病了,你们看顾我。”(太25:36)

你希望证明自己有基督徒般的爱心吗?若是如此,那就当提防自私地忽略对你患病弟兄姊妹的帮助。慰问他们,给予他们所需要的帮助。同情他们,努力减轻他们的负担。重要的是,你当竭力向他们行属灵的善事。你所行的善即使没有使他们获益,也必会使你得益。我深信,神在借着我们周围的每一场疾病考验、磨练我们。神许可磨难考验基督徒是否拥有真爱心。你要谨慎,免得你受考验而显出冷漠!如果你能生活在一个疾病丛生和衰亡的世界里而不能关怀别人,那么你要学习的功课还有很多。

四、结束语

现在,我想说的是四句关于实际运用的话。

第一,我提一个问题。生病时你将做什么呢?无论何人,生老病死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时刻早晚必然会临到你。你将做什么呢,你要往何处得安慰呢,你要把你的盼望建立在什么之上呢?我恳求你不要放过这些问题。让它们在你的良心上动工,直到你能满意地答复它们,否则不要容自己歇息。你永恒的结局对你太重要了,重要到你不能推脱这些问题。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不当留到最后才来考虑。你无法保证自己的明天,也无法保证自己在临终前有机会悔改。与耶稣同钉十字架的有两名罪犯。一位在最终时刻悔改了,另一位则没有。倘若你现在不愿悔改,你就断无理由臆想,你以后躺在临终之榻上能悔改。

假如你能在这个世界长生不老,我就不会这样对你说。但你不可能在这里活到永远。你会死,故此我希望你为那时做好准备。我呼求你,想一想吧!如果你为一切预备妥当,惟独落下了那真正需要准备的事,这是何等地可怕呢!

第二,对于凡需要忠告并愿意接受的人,我有话可说。我忠告一切还没有准备就绪迎见神的人,你得赶紧去认识主耶稣基督,你当悔改归正,投靠基督而得救。世上再没有比拿自己的灵魂做赌注的赌徒更愚蠢的人了——这人不预备迎见神,推辞悔改。你晓得你的罪必受报应,你晓得你需要一位救主。你今天就当到他面前,呼求他拯救你的灵魂。我请你立刻就去,凭信心寻求他,将你的灵魂托付给他。向他求赦免及神怒气的止息。求他以圣灵浇灌你,使你成为真基督徒。他必垂听你,不论你的过去怎样,他必不拒绝你的祷告。他说过:“到我这里来的,我总不丢弃他。”(约6:37)

我奉劝你防备一种模糊不清、不现实的基督教。别以为因你是某个教会的成员就万事大吉了。只有与基督亲自的个人关系才能奏效。我劝你,不要歇息,直到你有圣灵亲自住在你心里的确据,即你已被洗净、称义和成圣,并与基督合一。模糊不清、不明不白的信仰在你健康的时候或许看来是够用的,但当你患病时,它将无济于事。当生命的句号即将划上时,它势必分崩离析。唯有基督才能夺去死亡的毒钩,使我们能够毫不畏惧地面对我们最后的疾病。我们需要与他联合,我们需要认识和相信,他作为我们的祭司在父的右边为我们代求。只有他才能拯救那些因怕死而被死捆绑的人。如果你渴望自己在患病时有盼望和安慰,就去认识基督吧。现在就寻求他。

第三,我劝慰所有的真基督徒记住,患病时他们会有多荣耀神,就是在生病时静静地躺在神的怀中。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信徒的心太易懈怠了,我知道趁信徒的身体虚弱时,撒旦便手忙脚乱地加紧散布疑问和困惑。我见过,在神的儿女突然病倒被迫歇息时,颓唐便临到他们身上。

我迫切地恳求所有患病的信徒牢记,你们对病痛的忍耐与努力行善一样能尊荣神。疾病所显明安歇的恩典往往比努力做工更大。我提醒你们别忘了,你们无论患病或健壮,基督都一样地爱护你们。你们所受的管教是在爱里,而非怒气中。最关键的是,别忘了,耶稣对他软弱肢体的怜恤。你们总是受到他温柔的眷顾,在需要的时候更是如此。基督有很多病历,他知道每一个病人的心。疾病和苦难常常使信徒更像他们的主,“他代替我们的软弱,担当我们的疾病”(太8:17);主耶稣“多受痛苦,常经忧患。”(赛53:3)患难中的门徒有机会领会到受苦救主的心意。

最后,我劝勉所有的信徒谨守与基督密切相交的良好习惯,根本用不着担心你会在你的基督教中“走火入魔”。要是你希望自己在患病时享有平安,你就得记住这点:我相信许多人在平时或生病时得不到什么安慰,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在信仰上不专心。我相信,“一手抓住世界,一手抓住基督”、“八面玲珑”的基督徒是神不喜悦的,他们在死时得不到真安慰。在人患病的时候,这种信仰的弱点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我们在需要的时候希望拥有“切实的慰藉”,我们就不要满足于仅仅作个基督徒。我们必须培养一种与基督真挚的、实实在在的关系。到了医药不再有效,我们只有等死的时候,那时有什么能支撑我们呢?那时有什么能使我们感觉到“不怕遭害”(诗23:4)呢?唯有与基督密切的相交能做到这些,此外,一切的一切都全然无能为力。基督借我们的信住在我们心里,基督的右臂托住我们的头,我们感知基督坐在我们的身边——在我们最后的争战中,只有基督能给我们彻底的胜利。

让我们更紧密地靠近基督,更多地爱他,更深地为他而活,更勇敢地认他,更全面地跟随他。这种基督教自然会带来其本身的奖赏。世人或许会嗤笑我们,软弱的基督徒或许会将之视为极端。但别担心!患病时它能带来平安,在来世它能带来永不褪色的荣耀冠冕。

我们在世的时间不长。再有几场疾病,一切都将告终。再过几次葬礼,就要轮到我们的葬礼。再过几场风暴,我们就要安然抵港。我们在基督面前将满有喜乐,神必亲自擦去他儿女的一切眼泪。

同时,让我们在神的儿子里过信心的生活吧!虽然我们会死,但他活着。废除死亡并透过福音把生命与永生彰显出来的那一位,他活着。将来的一天,他必改换我们卑微的身体,使之与他荣耀的身体相似。莫管患病还是健康,生还是死,让我们充满信心地依靠主耶稣基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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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J.C.莱尔,《与神同行》第十三章,“疾病”)

传福音十戒/范学德

自从1995年年初信主以后,我在传福音的过程中,几经挫折,几经失败。反省自己的过失,曾写了 “传福音五戒”一文,发表在《生命季刊》1998年的第七期上,引以为鉴戒,并与兄弟姐妹共勉。后来,我在继续传福音的过程中,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从2002年春开始,写成系列文章,陆续发表在涤然主持的《导向》杂志上,并在此基础上整理修改,于2003年写了一本小书——《走近心灵——如何向大陆人传福音》,归根到底就是要阐明保罗在《哥林多前书》9章中说的一句话:“向什么样的人,我就作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总要救些人。”

苏文峰牧师在为《走近心灵——如何向大陆人传福音》一书所写的序言中说,这本书“是以过来人的好朋友的身份,向你建议一些基本原则⋯⋯是极有价值的属灵资源,是当今向大陆人作福音事工的同工们必备的一本事工手册。”王永信说:“因着范弟兄本人的背景与经历,他的见解中肯而实用,并有诸多独到之处,是我们通常没有想到的,读起来兴趣盎然。”这些评语,都是对我很大的鼓励。

从那以后,又有十年过去了,我还在探索和反思之中。我把这些年的反思,概括为“传福音十戒”,继续警戒自己,同时与兄弟姐妹共勉。概括起来就是,第一戒:切不可不传耶稣基督并他被钉十字架。第二戒:切不可只用口传。第三戒:切不可以真理的化身自居。第四戒:切不可只说不听。第五戒:切不可彼此攻击。第六戒:切不可忘了先“骂”自己。第七戒:切不可满嘴“属灵黑话”。第八戒:切不可不讲道理。第九戒:切不可全盘否定中华文化。第十戒:切不可作假见证。

第一戒:切不可不传耶稣基督并他被钉十字架。

保罗说,我们传钉十字架的基督。《罗马书》说:“你若口里认耶稣为主,心里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就必得救。”传福音就是要传耶稣是主,他爱我们,为了洗净我们的罪而死在十字架上,使一切信他的人,罪得赦免,与上帝和好,获得永生。凡是背离了这个核心,就是传了另外的福音。其最显著的代表,就是“成功神学”。信耶稣,赚大钱 ,这就是成功神学的核心。

第二戒:切不可只用口传。

传福音要口传和笔传,更要“身传”——在日常生活中把生命之道表明出来。言传与身传同进,身传重于言传。所谓身传,就是通过我们的生命来传。“行事为人对得起主”,这是对身传的基本要求,说到底就是四个字:道成肉身。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就向人传达了什么样的信息。只有当我的生命中分享了上帝的神性,我才能向世人表明我所信的上帝,他的神性是什么样的;我分享了多少,就能传扬多少。若我所行的与我所传的是两回事,这就是亵渎福音。

第三戒:切不可以真理的化身自居。

基督徒不是真理,而是真理——耶稣基督——的跟随者、传讲者,是蒙恩的罪人。换言之,无论我们对圣经的理解多么准确完整,我们也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将我们所知道的始终如一完美无缺地实践出来,说到底,我们还是一个罪人。

福音的使者要成为一个虚心的人,对于自己不懂或者所知甚少的知识, 要尽量少讲,不讲。除非你确有研究,否则不要随意批评进化论以及佛教,尤其不要轻易地指责佛教徒行善的动机不纯。我们要集中精力把福音准确并通俗地讲明白。

第四戒:切不可只说不听。

传福音切忌一见到朋友就滔滔不绝地大讲一通,然后就问你要不要信主。我们必须学会双重聆听:聆听上帝的话语和朋友的心声。聆听朋友说话,就是为朋友服务。通过聆听,了解朋友的问题何在、需要在哪里,然后对症下药,告诉他,唯有耶稣才能真正满足他的需要,从根本上解决他的问题。正如斯托得所说:“我们聆听神的话,以致我们可以更多地发现基督的丰富;我们聆听世界,以致我们可以知道世界最需要的是基督的哪些丰富。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我们应该用什么途径去将这些丰富带到世人面前。”

第五戒:切不可彼此攻击。

传福音是劝人通过基督与神和好,作为福音的使者,我自己首先要与弟兄姐妹和好。传福音是团队工作,我们要与圣灵同工,和弟兄姐妹共事, 效法圣徒的榜样。无论是传讲的、代祷的、关怀的、出钱的、聚会时做饭带小孩的,都不可缺少。切不可一言不合,就指责别人信仰不纯,甚至定其为异端。更不要轻易地指责其他的基督教宗派都是错误的,唯有自己这个宗派是唯一正确的。就像古代圣徒说的那样,在基本真理上一致,在非基本真理上保持各自的分别,在一切事情上有爱心。

第六戒:切不可忘了先“骂”自己。

“骂人”是一个比喻,是说“指责罪”。传福音就是一个罪人向其他的罪人说,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罪人。说到罪,我们不要只是说你们这些罪人怎么怎么样,而要以自己为例,说明我这个罪人怎样认罪,并蒙受了主耶稣基督的赦罪之恩,从而在上帝和世人面前真实地做一个人。

1.由于中华文化与基督教信仰的隔阂,谈到罪首先要打破这种文化的隔阂,先说清基督教关于罪的概念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信仰(人与上帝的关系)的概念,而不是法律的概念;

2.诚恳地述说(可以在人前公开的)自己犯过的一些罪;

3.分析它们为什么是罪;

4.承认自己不能救自己,人必须认罪悔改 。

第七戒:切忌“属灵黑话”。

“属灵黑话”这个词是从李秀全牧师那里学来的,意思是指张口就一堆中文特有的基督教术语,别人根本就听不懂我们讲的是什么,犹如黑话。最典型的一个词是“交通”。另外,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妻子或丈夫时说:“这是我姊妹。”或“这是我弟兄。”

基督教的核心观念,如耶稣基督、恩典和罪等等, 绝对不能不说;非基本的概念,要说得越少越好。无论说什么,都要像主耶稣那样,善于讲故事,打比方,把福音通俗易懂清楚明白地讲出来。

第八戒:切不可不讲道理。

凡是从知识上可以讲清楚的道理,必须讲清楚,不能说你只要信就好了;但对于从理性上无法完全解释清楚的真理,则不要强词夺理地去讲,要谦卑地告诉别人我不知道,然后,保持沉默。让听者去面对那一个挑战,信,还是不信。

第九戒:切不可全盘否定中华文化。

就像西方文化一样,中华文化中也包含了许多应该被否定的因素,但却不可以完全否定,因为由于上帝的普遍恩典,中华文化中也包含了真理的因素和美好的东西。我们既要看到中华文化同样已经被罪扭曲了,污染了,又要有勇气承认,不论真理和美善在哪里出现,我们都不能拒绝或者藐视。中华文化的根是有神论而不是无神论,这是我们尤其应该强调的。

第十戒:切不可作假见证。

自己信主的经历,往往是引导朋友们认识主耶稣基督的美好途径之一。但见证的中心是主耶稣基督而不是我。见证必须真实,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要敢于说出自己信仰之路上的曲折;不可隐去自己的黑暗和反叛;不可以编造故事;也不要说什么一信主耶稣,我就完全改变了,有求必应,万事如意。这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