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之城对神国的彰显/孙毅

在守望教会的建堂进入到艰难时期时,我们不可避免地要再次反思这几年神带领守望教会的方向,目的是看我们是否偏离了教会作为基督的教会所当有的方向。当我们思想教会这几年所持守的公开整体聚会及向堂会转型的异象的时候,我们开始意识到,以往我们主要把这个异象看作是教会同工层的一种领受,而没有深入地寻求其在圣经上的理据。简单地用“山上的城,世上的光”来概括这种异象,还不能够带来一致的理解。所遇到的问题之一就是,教会异象中所讲的“山上的城,世上的光”与教会所当持守的福音使命有什么关系?本文试图从圣经角度对此作一个初步的思考。

一、理解福音的两个角度

在新约书卷中,“福音”这个词的希腊文有两个词:“euangelizomai”和“euaggelion”,它们字面的意思涉及“宣告一个好的消息”。如果用为动词,就指对这种好消息的宣告;如果用作名词,就指所宣告出来的好消息。所以这两个词在原义上并不指一卷福音书。在当时历史的希腊语境中,人们通常用这个词来表达从前方传来的战斗胜利的消息。1

理解教会的福音使命,取决于我们对于“福音”的理解。在使徒传统中,对于福音有两个理解与宣讲的角度。

第一个角度在保罗书信中有较为明显的表达。在罗马书最初的几节中,保罗将“福音”与对耶稣基督的死与复活的认识关联起来:“这福音是神从前藉众先知在圣经上所应许的。论到他儿子我主耶稣基督,按肉体说,是从大卫后裔生的;按圣善的灵说,因从死里复活,以大能显明是神的儿子。”(罗1:2—4)这里特别关切到耶稣是谁,以及他为我们的罪而死、埋葬及复活。随后,在罗马书1章16节中,保罗进一步阐明,他所说的“福音”其核心集中于耶稣的受难和复活方面,以及由此带来的让人意想不到的拯救,使人认识到原来福音具有使人得救和称义的能力。在哥林多前书15章3节,保罗提到他传给哥林多教会的福音时,特别强调这是他的领受:“我当日所领受又传给你们的:第一…”,基本上也是相类似的内容。

从保罗的这个角度来看,“福音”之所以是好消息,乃在于它是耶稣基督之复活消息的宣告。正是这种消息,使原本因耶稣被钉而处在绝望中的人,经历到一种绝处逢生的惊喜。同时因这个事件而认识到耶稣作为神儿子的身份,有拯救和赦罪的权力,有胜过死亡和黑暗权势的能力。凡接受与认识他的,罪就因此得着赦免。

第二个角度可以从四福音书对福音这个词的使用中看到一点线索。马可福音的开始就说:“神的儿子,耶稣基督福音的起头。”(可1:1)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耶稣基督,作为神的儿子,是福音的起始。或者理解为,耶稣基督神儿子的来到使福音开始了。在这个背景下,马可福音1章14节再次出现福音这个词时,就与神的国联系在一起:“耶稣来到加利利,宣传神的福音,说:‘日期满了,神的国近了,你们当悔改,信福音。’”再往后发展,以往神只向以色列民所做和所应许的,现在则要借耶稣基督临到万邦(可13:10),传福音给万民(可16:15),这样的时候终于到来了。如果这样来理解福音的话,那么,这里所说的“福音”其核心内容就不是关于耶稣,而是耶稣本身就是福音。这福音表现在他关于神的国所宣讲的,以及他所作的方面。2

他所宣讲的核心信息是神的国临近了;而神国的来到,通过耶稣基督来到这个世上的所作所为,即通过医治、赦罪和让死人复活这些作为,以及通过比喻、讲论等给予的教导,这两个方面显露出来。

在马太福音中也显明了同样的含义:即福音与神之国的临在紧密关联在一起(4:23;9:35;24:14)。路加则使用了动词的形式,来描述对这种信息的宣讲活动(8:1;16:16)。另外,路加也用“福音”这个词来描述对耶稣出生之消息的宣告(2:10)。约翰福音中没有直接用到这个词,但其所叙述之内容的主旨显然是与其他福音书相一致的。约翰一书中使用了相关的词根(aggelia),即指关于这方面的信息(message,见1:5;3:11)。

总之,如果在新约书卷中“福音”这个词主要是在上述两个意义上来使用的话,那么,这两种理解对于我们更进一步地理解教会的福音使命有什么关联呢?

二、教会的福音使命

我们通常所讲的教会在这个世界中所领受的福音使命是指马太福音28章最后所明确表达出来的大使命:“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太28:19—20)在马太福音所表达的这个大使命中,教会在这个世代所当做的有三个方面:使人成为基督的门徒;使之有教会团契的生活;教导他们基本的真理并活出一个有见证的生命。

通常我们把上述第一个方面,即领人信主看作是教会大使命的主要方面。确实,传福音是大使命最为主要的方面,但并不是教会所领受大使命的所有方面。在领人信主的信息宣讲中,无论是教会的布道会还是个人的布道,都主要地在传递着上述福音的第一层含义,即只要人愿意认罪悔改,认识并相信耶稣是神的儿子,奉他的名受洗,人的罪就得到赦免,并必得所赐的圣灵(徒2:37)。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个福音使命既可以是教会的使命,也因此体现为是其中每个信徒通过个人布道所当行的使命。

但是,如果我们稍全面地理解福音的含义,我们就可能更全面地理解教会的福音使命。从福音的第二层含义来看,教会在这个世上,不只是要有福音布道会或个人的布道与见证,也当以教会整体的存在来宣讲及见证神国的临在。确实,如果说主耶稣在世的时候,他一个人就可以见证神国已经随着他的降生而临在于这个世界,那么今天,没有哪一个人可以以其单个人的见证来见证神国的临在。只有作为基督身体的教会,被赋予了这个重要的使命。就是说,教会在这个世界的重要使命就是宣讲并见证神国的临在。正因此,教会及其中的每一个信徒被看作是基督神国的使者。(林后5:20)

问题是,教会如何在这个世代彰显神国的临在?如果去考察主耶稣在世的时候,他是如何来显明神国的临在,可能会对我们有些启发。耶稣见证神国的临在主要有两种方式——口头的宣讲,以及实际的行动:“耶稣走遍各城各乡,在会堂里教训人,宣讲神国的福音,又医治各样的病症。他看见许多的人,就怜悯他们,因为他们困苦流离,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太9:35—36)

作为山上的城,即便从地上教会来看,其整体在这个世上有个体信徒不能够取代的作用。第一表现为教会的宣讲。教会宣讲主要有两个方面。首先,主要表现在教会主日讲台上的宣讲。当这种宣讲是公开的,并且可以通过现代的媒介让更多想要了解的人听到的时候,教会就更好地发挥了她宣讲的作用。其次,教会整体的宣讲还体现在教会的刊物与网站方面,即通过现代的媒介,以教会整体的声音或形象,把基督信仰中基要的真理传播出去。这两个方面的作用不能被基督徒个人、团契或专业机构所代替。

但除了教会的宣讲之外,教会还需要以其实际的行为来见证神的国。这个方面可以体现在整体教会公开参与服务社会的功用。整体教会的奉献及爱心行动的组织,往往会发挥远超过个人的作用与影响。在这个方面,圣经中的教导,如基督所概括之律法的总纲,爱神并且要爱人如己(太22:37—40),既是给教会也是给其中每个信徒的命令,是教会所领受基督所托付使命的重要部分。对于教会群体,主耶稣所强调的一个新的命令就是:你们要彼此相爱,好让其他的人能够因此认出这个群体就是追随耶稣基督的群体。(约13:34—35)

三、见证神国的临在

如果教会在这个世上重要的福音使命就是彰显神国的临在,那么教会所作的上述这两个方面在什么意义上见证了神国的临在?神国在当下这个社会处境中的临在有什么意义或特征?

按照福音书的表达,神国临在的重要特征,就是在这个世代,神在其中的掌权显明出来,撒旦的权势受到明显抑制。其实,耶稣在世时,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是把宣讲神国的福音与医治赶鬼的工作紧紧地结合起来。“耶稣走遍加利利,在各会堂里教训人,传天国的福音,医治百姓各样的病症。他的名声就传遍了叙利亚。那里的人把一切害病的,就是害各样疾病、各样疼痛的和被鬼附的、癫痫的、瘫痪的,都带了来,耶稣就治好了他们。”(太4:23—24)这说明第二个方面对于见证神国的临在十分重要。我们通常只是把第二个方面理解为宣讲神国福音的一个辅助手段,用生命来表达对他人特别是福音对象的爱,以此达到传递福音的更好的果效。但如此理解还不足以表达出这两者之间更为深刻的关系。

其实,耶稣的工作表明了神国的降临,而神国的降临打击和抑制的是撒旦的国度。宣讲是用言语说明神国已经来到了,医病赶鬼是用实际的作为显明神国的临在。所以医病赶鬼的神迹显明了神国的降临,且正在他们中间运行。但这在当时的人看来是一个“新道理”:“在会堂里,有一个人被污鬼附着。他喊叫说:‘拿撒勒人耶稣,我们与你有什么相干?你来灭我们吗?我知道你是谁,乃是神的圣者。’耶稣责备他说:‘不要作声,从这人身上出来吧!’污鬼叫那人抽了一阵疯,大声喊叫,就出来了。众人都惊讶,以致彼此对问说:‘这是什么事?是个新道理啊!他用权柄吩咐污鬼,连污鬼也听从了他。’”(可1:23—27)这在当时的法利赛人来看,实在是很不能够理解的事情,所以他们只能断言说耶稣是在靠着别西卜赶鬼。但耶稣知道他们的意念,就对他们说:“凡一国自相纷争,就成为荒场;一城一家自相纷争,必站立不住;若撒但赶逐撒但,就是自相纷争,他的国怎能站得住呢?…我若靠着神的灵赶鬼,这就是神的国临到你们了。人怎能进壮士家里,抢夺他的家具呢?除非先捆住那壮士,才可以抢夺他的家财。”(太12:24—29)进入到壮士的家中,就是进入到这个世界或者这个世代中,主耶稣的工作就是“捆住”撒旦,从他的权势下释放一些人(家具)。

但问题是:如果在主耶稣那个时期,耶稣是通过医病赶鬼来显明神国的临在,即由于神国的临在而使撒旦的权势受到重大打击或抑制,那么,今天在我们当下的社会处境中,教会是通过一种什么作为来显明神国的临在呢?还是通过医病赶鬼吗?

神国的临在并不只是通过让人看到了基督徒对他人的爱就显明出来,也不一定要通过医病赶鬼来显明。其实重要的是其所要显明的意义:撒旦的权势受到抑制。在主耶稣及随后的使徒时期,按照先知预言,医病赶鬼首先是见证了神所差来的那位弥赛亚的临到。当施洗约翰开始有些质疑耶稣的身份而差门徒来询问耶稣时,耶稣回答说:“你们去,把所听见、所看见的事告诉约翰。就是瞎子看见,瘸子行走,长大麻风的洁净,聋子听见,死人复活,穷人有福音传给他们。凡不因我跌倒的就有福了。”(太11:4—6)可见这些是见证那位要来的弥赛亚的重要表征。借着显明弥赛亚的临到,来说明末后的世代已经来到了,就是说,神的国已经来到的。这个意义上,用医病赶鬼来说明主耶稣的身份,显明神国的临在,是特别赋予主耶稣及亲身见证他的那些使徒们的权柄。

今天,借着耶稣被钉十字架及随后的复活,已经明确地显明耶稣是神的儿子。神的国已经临在这个世上。我们这一代人已经不再需要通过医病赶鬼来显明神国的临在了。但问题因此是,如果神国临在的主要意义是撒旦权势受到抑制,那么在今天,除了教会的宣讲之外,教会是借着怎样的作为来显明神国的临在呢?

四、教会对神国临在的显明

或许我们回到保罗书信中,有助于我们思想上面所提到的问题。保罗对神国的理解更侧重于基督复活后的认识。这与保罗从基督的死及复活来理解福音有紧密关联。虽然他对神国的表述在术语上与福音书的表述有区别,但当他讲到宇宙的基督的时候,他对神国在这个世上所显明特征的概括与福音书的进路其实是相同的。引用保罗在歌罗西书中的表达:“万有都是靠他造的,无论是天上的,地上的;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或是有位的,主治的,执政的,掌权的,一概都是借着他造的,又是为他造的。”(西1:16)这里被造的世界被分为地上可见的与天上不可见的,后者中包括有位的、主治的、执政的、掌权的。他们原本都在神所创造的秩序之中,神赐他们权柄是要他们在这个可见世界的背后维护世界的秩序。不幸的是,由于人与世界的堕落,他们已经背离了神创造他们的本意,将神所赐的权柄归为自己所有,以奴役人类来谋求维护自己的利益,从而开始发挥扭曲神创造秩序的作用:试图把我们隔绝在神的爱之外(罗8:38)、要我们服从世俗的禁忌(西2:20)、在神百姓灵性幼稚的时期支配他们(加4:3)、控制着那些活在神的爱之外的人(弗2:2)。

从保罗所站的宇宙论的角度看,基督在十字架的得胜正是针对这种在背后控制着世界的势力(被称为“掌权的”,the powers,不要与世俗社会中的掌权者混同):“将一切执政的、掌权的掳来,明显给众人看,就仗着十字架夸胜。”(西2:15)这意味着,基督已经解除或抑制了掌权的势力,将其外表不可一世而实则虚弱扭曲的面目公开显示出来。虽然还要等“末期到了,那时,基督既将一切执政的、掌权的、有能的都毁灭了,就把国交与父神”(林前15:24),基督的得胜才显明是最终的,但现在这个得胜确实已经发生了。

这“空中掌权者”其实可以利用任何的社会形式去影响这个社会中个人的思想与行动。按照尤达教授(John H. Yoder)对柏可夫(Berkhof)研究成果的引用,“掌权的”在人类社会中可以透过这个社会的宗教结构(历史上已被制度化为可代表本土文化的宗教)、知识结构(各种专业学科与机构)、道德结构(规条与风俗习惯)、政治结构(政府与司法等)而发挥其控制的影响。3 就是说,“掌权的”通过这些社会结构所控制的对象既有个人也有这个社会的群体。特别到现代,其在某种社会团体、利益集团或者被利益集团所控制的国家中有更为明显的作为。当然要特别说明的是,这里不是在可见世界的层面把某个利益集团或世俗政权当作保罗所说的“掌权者”,因而将其看作是教会争战的对象,教会所参与的属灵争战只是与控制着这些社会群体的背后的“掌权的”争战。(弗6:12)当然,借着基督的拯救,凡在基督里的每个人,就其所拥有的内在生命来说,已经从这种空中掌权者的势力下得着释放,不再被其所奴役。但即便如此,人在现实生活中却仍然不能不受到这些社会“结构”的影响与限制,以至个人在现实生活中较难以将已经得着的“自由”显明出来。因此,显明神国的临在与作为更多地是与教会这个信仰群体直接相关。特别是与地上有形教会的见证相关。

因此,在这种属灵争战中,通过某种方式来显明“空中掌权者”在群体中所彰显之权势的解除或抑制,是今天教会整体见证的重要部分。虽然从宇宙论之广义上来说,这里说的教会整体同时包括无形教会与有形教会,但在现实生活中,作为教会代表的地上教会显然有这方面的责任。当然,这争战并不是直接对抗“空中掌权者”(更不是直接与利益集团或民族国家的对抗),这是基督的工作,并且基督在十字架上已经取得了胜利,教会只要持守唯独尊崇基督为主就得以享受这个结果。按照保罗所领受的历代以来被神所隐藏的奥秘,就是“要借着教会使天上执政的、掌权的,现在得知神百般的智慧”(弗3:10)。那么按照尤达教授所引用柏可夫的解释:“教会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掌权者宣告:他们过去那不能破灭的统治权,现在已经破灭了。教会的存在正是这种宣告的记号与象征。如此,这段经文并未提及对掌权者有什么实际的攻击行为,这种行为是多余的,因为教会之能够存在于掌权者所控制的世界中,就是最实际和最具有攻击性的事实表现。”4

应用到我们这个时代,教会整体对神国临在的见证主要体现在,空中掌权者在这个世代的所有群体中施展着他控制的权势时,发现自己在这个真正以基督为头、唯独尊崇基督为主的群体中无权、无分、无纪念;或者可以说,它的权势在这个群体的社会存在或生活方式中受到的明显的捆绑。当某些信仰群体或机构为了达到事工效益或效果的最大化,而宁愿对世俗权柄有所让步时,唯独尊崇基督为主就成为一个信仰群体在这个时代所遇到的重要争战。就社会生活方面而言,这种属灵争战的一个具体的体现就是,在这个单纯经济改革的大浪潮中,当这个社会所有的群体都在以最大利益或最大效益为其追求目标,因而被拜金主义所支配时,人们发现这个属于基督名下的教会群体却不受这个拜金主义的支配。当市场中的多数参与者为了取得成功,就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一种混乱无序、没有诚信的生活中时,空中掌权者发现在一个基督徒商人构成的群体中,却有着在神面前的约法三章。

当然,上面只是非常有限的例子。但这些可以举出的例子表明,这些不只是教会或这个信仰群体偶尔的社会见证,仅属于教会常讲社会关怀的领域,似乎与要人信主的福音只有间接的关系。其实,这里所涵盖的更深意义在于:在这个世代,由于神国的临在,确实存在着一个不被空中掌权者势力完全支配的群体;这不是偶尔的见证,而是这个群体的生活方式。我们可以将这种见证理解为对唯独尊基督为主的忠信的见证,而将其与福音使命分开。但本文认为,这种忠信的见证由于直接地显明了神的统治,由此彰显了神国的存在,从而就是履行了教会在这个世代重要的福音使命。

这就是“山上的城”,即一个唯独尊崇基督为主的教会,以其建立在圣经真理基础上所特有的群体敬拜及生活方式而在这个世上突出地彰显出神国的存在。不是说这个城就是神的国。教会不等于神的国,教会只是神国的表征。但借着教会的宣讲,借着教会群体的见证,当人们看到这个在空中掌权者控制之下的山上的城的时候,就确实地知道,教会的宣讲是真实的,教会宣讲中所讲到的那个神的国已经在这个世代了。教会的宣讲就因此带给这个世界一个盼望,相信在这个让很多少人感到没有出路的时代,还有一个美好的国度在等着他们,那是他们可以确实盼望的国度。

(本文初稿完成于201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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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艾利克森,《基督教神学》卷三,蔡万生译,(台北)中华福音神学院出版社,2003年,322页。
2    艾利克森,《基督教神学》卷三,323页。
3    尤达,《耶稣政治》,廖祥译,(香港)信生出版社,1990年,152页。
4    尤达,《耶稣政治》,157页。

守望户外聚会的背后——中国家庭教会对教会论的反思/以勒

2011年4月10日之后的两个月中,大量关于守望教会成员和警察在主日的户外聚会中对峙的图片、视频和新闻报道持续进入公众的视野,让世界震惊。随着圣诞节的临近,北京守望教会的户外聚会可能再一次成为全球媒体的焦点。守望教会此刻正在重新评估其策略,决定下一步的方向。当我们合上2011年的年历时,毫无疑问,守望这段长期的户外聚会是本年中国教会最具争议的事件,也让国际社会颇感困惑。地球村的成员们想知道,在对基督教实行了近20年看似宽容的宗教政策后,中国中央政府是否要收紧控制,开始新一轮的宗教逼迫。中国家庭教会的领袖们在私下激烈地辩论守望教会是否做得对。很多人认为,相比十年前,教会现在已经享受了非常大的自由,于是得出结论,认为守望教会错误地判断了政治局势,并且给自己带来了不必要的损失。

本文认为:1、中国政府最近对守望教会持续和强有力的打击不能被看作是一轮新的类似之前(1949—1979年)的逼迫;2、守望和政府的对峙是计划之中的行动,不可避免地植根于其教会论和其对神特别带领的领受——这是守望教会和大部分传统家庭教会迥异之处。任何关于守望教会和政府对峙的有意义讨论和反思,都必须从教会论以及其对事工理念的影响开始;3、任何对于其当前策略的重大调整,都极可能表明守望对其教会论有重大修改,以及对其异象有大幅修订。

守望教会是现代中国转型时期的一个转型中的教会。要明白家庭教会今天的挣扎,先要明白在中国共产党铁腕统治下的社会经济背景。过去的62年(1949—2011年)可以大致分为两个时期。从1949到1979的30年,极权主义的政治力量控制着公共领域和私人生活的每个角落——经济,艺术,教育,思想,道德,体育,娱乐,媒体,等等。极权主义与其对人的完全控制主要依赖于现代技术和无情的政治力量。那个时期,从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角度来看,宗教是精神鸦片,最终会在历史的不断进步中被消灭。所以,中国共产党的宗教政策是对宗教进行严格控制,直到宗教“寿终正寝,成为历史”。此外,中国共产党认为基督教和西方帝国主义紧密相连,是文化殖民主义的手段。所以在1950年代的十年中,新政府努力隔断教会和西方的联系,并且要求教会对新政权绝对服从。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中国共产党推动并最终成立了一个半官方机构“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简称“三自”)。三自创始人吴耀宗曾在协和神学院受训,有基督教青年会(YMCA)背景,神学立场为自由派。三自宣誓要按照“自治,自养,自传”的原则,脱离和西方教会的关系,有意识地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保持一致,并自动自发地服从中国共产党的宗教政策。全国各地很多的教会和教会领袖都受压加入三自。但是相当一部分保守的教会领袖有意识地和三自保持距离,对其强烈的政治目的持怀疑态度。他们坚持政教分离的原则,热切捍卫教会在宗教事务上的自主。这些领袖坚持基督是教会独一的元首,并且认为他们已经恪守了三自原则,所以不加入三自。

渐渐地,大量的基督徒被迫在家庭中开始各样的聚会和崇拜。为了和三自教会相区别,他们自称为家庭教会。即便如此,家庭教会的基督徒还是受到政府极大的逼迫,逼迫背后的意识形态是消灭基督教。因为国家极强地控制着群众的社会经济生活,所以当时的逼迫是系统和彻底的,无孔不入。一次又一次,被捕的基督教领袖和平信徒被要求放弃信仰。基督徒被邻居和同事歧视、羞辱和监管。信仰生活被挤压到只剩下“信还是不信”的狭小空间;甚至参加主日崇拜便获刑或是被送去劳改。于是,家庭聚会变得非常隐秘,对基督的跟随者们而言甚至成了一个奢侈品。那时,大部分家庭教会的信徒都没有定期的主日崇拜。

中国共产党在1979年开始的经济改革全面放松经济领域的管制,由此走上不归之路。极权主义意味着对一切的掌控,当它失去一个领域,特别是失去经济领域时,必然会产生扩散到各个领域的连带效应。结果是,从1979到1989年的十年中,中国共产党退守为一个中央集权政府。然而,国家极权主义政府机器仍然运转着,即使其整体控制能力已经极大地减弱。

同时,伴随着众多神迹奇事的报告,农村地区的基督徒人数剧增。在这个时期,中国共产党放弃了对宗教所持的敌对和消灭的姿态。在1989年至今的二十多年中,中国共产党进一步从意识形态政党转化成了一个由共同的经济和政治利益凝聚在一起的社会精英集团。政府的主要功能是进行利益分配和维持社会稳定,并处在两极张力之间:一端是普通大众的利益和公众意见,另一端是社会利益集团的政治和经济利益。这个时期的道德沦丧已经让正统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无法再对宗教发动可持续性的意识形态上的冲击。

自1989年以来,各种宗教信仰,包括法轮功,重新进入社会。为了寻找精神层面的安息和生命的意义,城市里的人群涌入三自和家庭教会。城市家庭教会,特别是北京的教会,享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增长。信徒开始有定期和公开的主日崇拜,教会迅速成长。大约在2004到2005年,北京的一些教会开始达到300至400人的规模。正是在这样的社会经济和教会发展的背景下,北京守望教会作为众多家庭教会之一,走上了国际舞台。

  二

北京守望教会1993年始于金天明家中的聚会。金天明毕业于清华大学,属于那批六四后的知识分子牧师,是在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加速衰退时信主和成长起来的。到2005年初,守望倍增成长为一个有12至13个团契,300会众的教会。这些团契在12—13个点举行主日崇拜。因为教会服事的人群是知识分子和专业人士,所以其带领的团队,包括天明牧师在内,自然而然是由一群知识精英组成。自从2005年来,守望教会一直实践其对教会的构想,即在政教关系上与传统家庭教会保持鲜明的连续性,但是在教会建制上有显著的不同。这些年来,守望将团契整合为堂会,租用商业楼宇进行主日崇拜,积极地作为社团向政府申请登记,主办基于教会的信仰季刊,并在2009年12月以2700万人民币的价格购买了1500平米的商业楼层供教会使用。会众主要为社会各个领域的精英,在2011年举行户外敬拜之前已经达到了1000人。

守望教会不是第一个以举行户外主日崇拜来抵挡政府干涉的教会。在北京、成都这样的大城市,也已经有其它教会购买了房产的先例。为什么守望的建堂会成为这么严重的事件,以至于演化为国际舞台上一出长达8个月的现场剧?为什么中国共产党宁愿承受公开逼迫守望教会而来的政治利益的损害,而不愿意满足守望的诉求?真正关键的问题是,在主日敬拜地点和教会房产的冲突背后,隐含着执政党对社会和政治控制力的进一步受限。和其他教会不同,守望四月的户外敬拜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行动——直接面对政府,为了给教会和其他类似的非政府组织赢得更大的空间。照中国共产党现在的力量和控制力而言,这是不能接受的。

在守望教会和大恒地产商长达16个月的拉锯战后,因为租用的场所再次出问题,守望果断地动员会众,在2011年4月10日去到户外敬拜。除了说明这个决定是迫于场地需要,守望明确指出这个行动也是其实践“山上之城”异象的必要之举:“从积极的角度而言…神把他的教会带到这个在人看来没有任何出路的境地,是要再次挑战我们的信心。反思他这几年带领守望教会的异象,我们相信,这几年无论是登记、整合还是建堂,教会始终行在‘山上之城’这个大异象之中。在建堂没有一个清楚结论的情况下,仅是出于外在压力而分散聚会有违神对守望教会的带领,必然导致教会的分裂,而让撒旦的计划得逞。因此,‘户外聚会’是沿着神带领方向的一场属灵争战。”1这一段简短的文字揭示了两个关键事实:1、守望教会不断强调的“山上之城”异象是进行户外聚会的主要原因;2、有一种强烈被神带领进入一场属灵争战的感受。

在同一篇文章的接下来一段,守望进一步阐述了户外敬拜的双重目的:1、单单为了敬拜神;2、向政府部门传递一个信息,主日敬拜是基督徒信仰生活的基本需要。如果政府允许守望合法拥有或租用空间,对于今后政教关系而言将会是一个转折点。

通过对守望2005年申请登记时,以及在2009到2010年的建堂事工中重复出现的类似用词和概念的识别与确认(“山上之城”的异象,神特别的带领,双重目的),我们可以证明户外聚会不是一个偶然的孤立的事件,它与前二者关系密切,并且在时间顺序上非常有逻辑关联。在2005年,守望有策略地将众多团契合到一个聚会场所。教会模式的改变和申请登记是同一“山上之城”异象的两个协同推进的事件。守望教会发布的解释其登记申请的文件中清楚声明:1、登记的一个关键因素是因为“教会需要在社会中成为山上的城(太5:14)”;2、登记的动机:“不是受政府的压力…而是因为神对我们教会的特别带领”;3、抓住登记机会的目的是“在教会内部和外部(社会上)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让教会得以成长;4、过程是充满挑战甚至风险的,但是政教关系是“只能通过对话来解决,并且教会无法逃避这个责任[与政府合作来解决政教关系问题]”。2在海淀区拒绝了其申请之后,守望教会在政府部门行政复议并申诉了两次,用了各样许可范围内的手段。在其向国家宗教局递交的“关于教会登记的意见书”中,守望教会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论述政教分离的原则,表明守望的登记是给全社会带来祝福的行动。在反思申请登记失败时,守望的主任牧师金天明果断说到:1、登记反映了家庭教会转型的显著特征;2、是一次应用政教分离原则来解决历史上政府和教会的张力的尝试;3、守望教会登记申请的被拒不会拦阻家庭教会的合法化进程。3

虽然登记受阻,但在新的模式下教会持续增长,事工继续发展。两年后,守望于2007年开始了建堂事工,并奇迹般地抓住机会,在2009年12月22日,以现付的方式迅速购买了大恒科技1500平米的房产。正如金牧师之前所言,守望以其雄厚的财力,通过购买教会的房产,在物质上将家庭教会的合法化进程推到了更高的一个层面。建堂事工动员报告将建堂的根本原因归结于教会2005年有策略地将会众合为一处聚会的决定:“1、…教会需要一个更大的物理空间来成长;2、我们相信是时候让家庭教会浮出水面,进入社会了。中国(家庭)教会成长到今天,需要突破现有环境,才能成为‘山上的城,灯台上的光’。才能在这个世界成为公开的见证。”这个报告进一步阐明了建堂事工的历史意义:“经历过了漫长的艰难岁月之后,中国(家庭)教会最终扎根于(中国文化中),现在正进入了一个新的增长时期…因此,建堂事工是教会成长必要的外在表现形式…我们相信,对外而言,建堂对于政教关系、教会对社会影响、社会对教会认识等方面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对内而言,建堂对于教会建造、福音传播等方面也会产生重要影响。”4虽然北京有其他教会已经拥有房产数年,但是单就面积来说,守望大恒的房产是最大的。关于房产的面积,金天明牧师进一步解释,这个面积是预计了教会在今后数年可能的成长,并且是为了“使教会的成长不会再受环境的拦阻”。5

 三

到目前为止,本文阐述了守望教会在登记、建堂以及户外敬拜中的共同点:即“山上之城”的异象,以及神的特别带领——为了教会的成长而使用守望教会突破外在的限制。要评估守望教会领袖对神特别带领其积极与政府交涉,以期在政教关系上实现突破的领受,是很困难的。然而,因为这个特别的带领是建立在守望教会“山上之城”的异象之上,而这个异象又根基于其教会论,所以评估守望教会的教会论是一条有帮助且可行的进路。这篇论文的其余部分则尝试表述守望教会在教会论上的特点,以期为今后的进一步讨论打下基础。

2011年4月以来,几乎所有关于守望户外聚会的讨论和文章,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的,主要都集中在社会政治层面上的评估和判断,而教会论层面的探讨却从来没有成为过讨论的中心。王英老弟兄(一位80多岁的传统家庭教会领袖)分析了守望的异象以及对应的圣经根据(太5:14),但是却没有谈到教会论。他的结论在反对守望户外聚会的家庭教会中颇具代表性:1、“山上之城”的异象建立在错误的解经上;2、教会登记的努力是为了寻求政府的保护:守望教会是在寻求错误的主;3、寻求教会合法化的努力是条错误的道路;4、关于社会政治的判断完全是天真的。6反对王英的观点则主要着眼于教会在一个开放的公民社会中的自然权利。这类观点多参考西方国家的情况,认为任何大的教会都有权拥有合法的地位,并且拥有财产,并引用罗马书13章以及加尔文对此的解释来反驳无条件的对政权的顺从。7遗憾的是,在过去六年中,教会论本身从未跻身成为讨论的焦点,最为接近的也只是关于政治神学方面的讨论。

毫无疑问,守望“山上之城”的异象以及其对神特别带领的领受与1989年后的社会、经济背景紧密相关。然而,和其支持者或反对者不同,守望教会的领袖,特别是孙毅长老,自2005年开始,一直在有意识并一致地致力于将其异象和呼召植根于教会论。孙长老的神学结论补充了守望教会的教义基础。他的概念和用词也被其他守望的领袖反复使用。其中,教会的社群性是孙长老神学反思的一个重点。当城市教会人员的定期出席率相对稳定,并达到200人的数目时,家庭教会开始面对全新的议题;一个最为迫切的问题就是教会的群体身份。孙长老对教会身份的定位超出了传统家庭教会惯有的立场。8他认为,教会不仅仅是一群个体信徒的聚集。孙长老从约的本质,救赎的目的,以及三一神论的角度归纳出,社群性是教会的一个本质特征,而这个特征不是倚靠或以信徒的特殊性为前提。孙长老提出,无形教会的社群性特征必然表现在可见的地方堂会中,具体形式为:1、体制结构;2、教会在彼此相爱中的合一;3、在日常生活中的活的社群。

基于地方堂会的社群性本质和身份,孙长老进一步阐述:传统家庭教会的教会论会将今天的教会带入一个危机,即中国家庭教会作为社会中一个独特的群体正在萎缩。结果是,教会将丧失与社会互动以及关怀社会的能力和意识。换而言之,孙长老所说的是,教会将其功能局限于狭义的传福音,从而完全放弃了作为一个建制教会出于其群体责任而当做的怜悯事工。孙长老引用了洛桑信约和初期教会历史,提出个人的见证和群体的见证在传福音上同等重要。所以,地方堂会不可逃避其在一个公民社会作为一个法人应担当的责任。一方面,建制教会可以作为民事主体享有合法权益;另一方面,应该透过可见的事工来祝福社会,完成其义务。孙长老得出结论称:“当教会对社会的福音宣传更多地建基于教会的群体生活见证,建基于其作为群体而有的社会关怀之基础上的时候,我们才可以更准确地说,教会在这个社会中已成为山上的城,灯台上的光。…这不是一种对时局的判断,而是根据一种教会论…”9

守望教会对教会在一个公民社会中群体身份和责任的强调,是一个基础性和主题性的话题,在所有的讲道、文章、通讯和教会文件中不断重复出现。这个独特的教会论特征使得守望与许多传统家庭教会迥异。对群体身份的自觉,以及对群体见证的强调,让守望教会有一种神的特殊带领的感受,按他们的话说,即“山上之城”的异象。这直接导致守望尝试在会众中建立一个全新的教会的模式。对教会论这个新的、群体的特点的强调,促使守望经历了教会模式转型(包括合并会众)、教会登记、教会建堂,以及户外敬拜。在这个过程中,很容易观察到一条逐渐上升的轨迹。户外敬拜的真正原因在于崇高的教会论理想与中国压迫性社会现实之间的激烈冲突。

守望教会积极建制性努力的基本前提在于一个判断,即中国不可逆转的社会经济转型的进程不会将这个国家带回到以往那样对各种信仰进行意识形态上的逼迫的日子。这样的局势,和守望教会的异象以及其对神特别带领的领受合在一起,产生了前文提到的守望登记、建堂、户外敬拜的双重目的。守望相信,与政府积极交涉和对话的行动本身以及这个过程,就是一个群体的见证,是教会作为社会团体的负责任的行为,目的是要在政教关系上有所突破而来祝福社会,而这反过来也是教会为其他人带来祝福的群体责任。我们再一次看到,守望教会论的特点是在这个双重目的背后的决定性力量。因此,如果任何持不同观点的传统家庭教会期望和守望教会之间的对话有意义和成效,教会论必须成为讨论的核心。同样,如果任何基督徒支持守望,但是却没有识别出并欣赏其教会论的神学建设,他们的支持在神学上是没有底蕴的。

守望教会可能将2011年的圣诞节作为一个回顾其户外敬拜策略的关键点。鉴于教会以往的经历,守望教会的教会论和其派生的异象将会在决策过程中起决定性作用。这也是一个让守望来重新评估其教会论,并且在这个教义下重新调整教会功能之优先次序的时机。任何关于当前策略的重大调整都至少表明教会论中优先次序的重大变化。无论守望走哪条路,都将会是中国家庭教会阵营中的一次崇高努力:作为现代中国转型时期的一个转型教会,在这个时代,为神的荣耀,透过修订的教会论来寻求教会的身份和呼召。

当年家庭教会不加入三自是出于自觉的教会论反思,如今,守望新的尝试在基本底线(基督为首)与方法论上与五、六十年代的家庭教会保持着相当的连续性。上帝掌权,底线与方法论的正确胜过暂时性的反思结论,并为神学结论的调整提供坚实的框架。也许守望教会过去六年的尝试对家庭教会的最大贡献并不是可见的教会与事工,而是其执着地在一个新的时代与挑战当中,努力透过基于圣经的神学反思建造教会论,并将教会事工建基于神学性的结论这一方法论上。这个在世界历史中,以教会为本、以圣经与神学为根的主体思考方式,本身就是上帝之国掌权的彰显,就是福音的宣告。

因为无法得知守望的末世论——守望教会主要的资源中没有任何明确提到末世论的文章,所以这篇论文没有提到这个关键层面。由于末世论极大地影响着教会论的形成,并有效地让教会在实践中形成功能性的优先次序,本文作者在祷告中盼望守望教会的领袖们能够仔细和深入地探讨这个主题,并且从过去一百年新约学者们的圣经研究中得着祝福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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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北京守望教会,“户外敬拜问题解答(一)”,《杏花》2011年3期,56-57页。
2    北京守望教会,“我们为什么要登记”,《杏花》2008年1期,19-21页。
3    天明,“推动教会登记到今天”,《杏花》2008年1期,40-42页。
4    北京守望教会,“建堂动员报告”,《杏花》2010年3期,20-25页。
5    “守望教会牧师建堂访谈”,《杏花》2010年3期,40页。
6    王英,“好了疮疤忘了疼(下第7稿)——关于‘守望教会事件’的慎思明辨”, “约拿的家”,http://www.jonahome.net/bbs/dv_rss.asp?s=xhtml&boardid=11&id=65906&page=2 (2011年12月16日).
7    曼德,“我们为什么支持守望教会”,2011年11月12日,圣山网。
8    孙毅,“对教会社群性的思考”,《杏花》2007年创刊号,26-33页。
9    孙明义,“对家庭教会寻求登记的神学反思”,《杏花》2008年1期,48页。

爸爸,起来,带我一同去放羊/午炎

乐义,你最近有没有想爸爸和妈妈呢?爸爸每天都很想你。而今天早上,爸爸格外地想你。

今天上午在爸爸身上发生了一件特别令人兴奋的事,而在这件事的过程中,爸爸也想起了你的一些往事,所以爸爸忍不住又要给你写一封信。

爸爸妈妈搬回咱们原来的地方之后,连续三周的时间,一到周末就会有一些叔叔坐在咱家门口,让爸爸没办法在周日那天出门。三周以来,爸爸心中特别期盼着自己能在接下来的某个周日再出去一次。爸爸也没有开口向上帝祷告,因为觉得这似乎是一种奢求,毕竟爸爸答应了那些穿制服的叔叔们周六那天老老实实在家里住着。

今天又是一个周日,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爸爸上卫生间路过客厅,顺便把咱家的大门打开了一下,发现门外竟然没有人(爸爸当时猜想,可能是三周过去,那些叔叔们有些懈怠了,所以他们就改在楼下待着了)。于是,爸爸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继续回去睡觉。准备等天快亮的时候,伺机出门。

可能是太兴奋了,后来爸爸一直没睡着。兴奋归兴奋,爸爸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同时,又因为想你而大哭了一场。

乐义,爸爸是不是过于情绪化了呢?因为爸爸在你离开之后,总会乐极生悲,前一分钟还挺兴奋,可后一分钟,爸爸就会因为想起你而泪流满面。

四点多的时候,爸爸洗漱完毕,急匆匆地出了门。走出电梯,到了楼门口的时候,爸爸看到右手方向的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警车(那是来看守爸爸的)。爸爸来不及多想,就径自出了楼门,朝警车的反方向走去,因为那个方向离小区的东门最近。爸爸往前走了大概有十米远时,只听得背后“”的一声关车门的响声,爸爸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背后有一个穿红T恤的叔叔尾随而来。于是,爸爸急忙迈开大步,飞速向东门的方向跑去。爸爸一路飞奔,跑出了东门,跑到了大街上,爸爸在跑到离小区有五六百米远的地方,发现那个叔叔没有跟来,于是,爸爸放慢了脚步。

爸爸自由了,自由了,爸爸今天要去那个地方自由地敬拜我们的上帝。

爸爸心中一阵阵地狂喜,而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哼唱一句歌词,“这是耶和华,这是耶和华所定的日子,所定的日子,我们在其中,我们在其中要高兴欢喜,要高兴欢喜。”爸爸想起了一年半前的那个11月15日,爸爸在突破他们的阻碍,去往那个剧场敬拜上帝的路上,自己口中不停哼唱的就是这首诗歌。

凌晨的街道上,行人特别稀少,公交和地铁都还没开始运行,只有一辆辆大货车在大街上疾驰,爸爸只好先在小区附近的街道上转悠。为防止手机被定位,爸爸拔掉了手机里的电池。只有在看时间的时候,爸爸才把电池重新放进去。

清晨的雾湿气很重,让人备觉闷热,而刚才那一路的狂奔,也让爸爸大汗淋漓,上衣湿湿地沾在身上,很是难受。但爸爸心里却一直美滋滋的,一路不停地哼唱着赞美诗。

在那个时刻,爸爸想起了你。爸爸想起你每天吃完早饭之后,就兴冲冲地要让爸爸妈妈带你下楼去外面玩。冬天的时候,屋里暖气太热,爸爸妈妈总会先把客厅的大门打开让屋里的温度降下来,好给你穿棉裤和羽绒服。有时候,爸爸妈妈转身去给你找羽绒服或靴子,刚一回头,却发现你已经光着脚蹬蹬蹬地跑出了门外。每一次,爸爸都会着急忙慌地追着你跑出屋外的楼道里,有时候会一直追到电梯口处。爸爸妈妈每次都那么紧张,主要是怕你自己一个人跑到人行步梯处,因为那里很不安全。爸爸追到你后,总会从你身后一把抱起你,强拉硬拽地把你弄回咱家客厅的沙发上。爸爸妈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给你穿戴好所有的行头,再备好你的零食和饮用水,然后就把你放在婴儿车上。出门时,你总会一边笑嘻嘻地耸着你的小肩膀,一边欢快地哼着自编的顺口溜“穿棉袄、背熊猫”。

乐义,每一天出去玩耍,对你来说是再快乐不过的事了。而向往自由,是身为小孩子的你的天性。所以,爸爸想,你在天上一定能体会到爸爸冲出牢笼后的那种欢喜。乐义,爸爸现在是多么地羡慕你啊!你在地上的两年,是那么地无拘无束。而此刻,在天上的你,一定比在这个世界时更加的自由。因为我们所信的上帝是赐人自由,使人得释放的神。

爸爸又想起来,有的时候,爸爸妈妈会把你推到外面的大街上去。路上行人较少的时候,爸爸妈妈把婴儿车稍微推快一些,你就会一边向空中张开你小小的双臂,一边兴奋地发出“啊——啊——”的大叫。每一次,你的这种架势,都会引来路上一些行人的注目。好几次,爸爸妈妈都看到一些行人一边冲着我们微笑,一边指着你给身边的人看。而那些时刻,爸爸觉得自己特别地幸福。

爸爸一边走在又闷又热的大街上,一边回忆着你的那些点滴,不由自主地,爸爸学起你往日的样子,在潮湿的雾中举起了自己的双臂,泪水也开始悄无声息地滑落。路过一个公交车站时,有三五个年轻人迎面走过来,爸爸就那样举起双臂旁若无人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任由他们向爸爸投来不解的目光。

因为外面实在太热,爸爸就到一个肯德基里避了会儿暑。到五点半时,外面已经开始有公交车开过,爸爸就上了一辆去那个地方的公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早上出门太仓促而没带公交卡。爸爸交了两元钱,买了一张票。

“好贵啊!”爸爸拿过售票员手里的票时,嘴里嘟囔道。

爸爸想起过去我们每一次带着你出门乘公交,一家三口,再加上你的婴儿车,刷卡的时候,才需要八角钱。

以前带你坐公交时,我们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把婴儿车的车闸踩上,然后把你放在车里。你刚上公交的时候都会很兴奋,有时候,还不忘记跟车上的其他乘客做鬼脸。有一次,爸爸妈妈发现车上的一个老伯伯不停地冲你微笑,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很开心地指着你让我们看。爸爸妈妈回头看了看你,发现你正在不停地冲着那个老伯伯眨眼睛、皱鼻子。

爸爸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一面面迎风飘扬的五颜六色的旗帜。想起你每次坐公交时,坐上几站地后,就会变得不耐烦起来。这时候,妈妈会把你从婴儿车里抱到自己怀里,让你寻找公交车外街道旁的彩旗。

“彩旗——”你用稚嫩的声音喊道,还不忘指着外面给妈妈看。

为了看时间,爸爸把手机电池装进了手机。刚装上,那个JC叔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爸爸犹豫再三,还是接通了电话。因为爸爸以前曾向他们承诺不挂他们的电话。

“你现在是坐地铁还是公交?”他在电话那头着急地问。

“公交。”

“是几路公交呢?”对方追问。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你现在到哪儿了?你相不相信,我们一会儿会去那地方把你带回来。”

爸爸看到公交车外,两辆警车正飞驶而去。也许那就是他们的车吧,爸爸心想。也许是别的辖区的,也说不定,爸爸又想。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你们来就来吧,那地方那样大,你们能找着我就好了。”

“你现在到底到哪儿了?”对方仍然不罢休。

“反正快到了。”爸爸望了望窗外,看到了“远望楼”三个大字。

“好了,你到了后乖乖地跟我们打电话。”对方很强硬地抛过来这么一句话后,就挂了电话。

我才不会跟你们主动联系呢?爸爸心中愤愤地想道,然后,把手机关掉,又把电池拔了出来。

爸爸再次望向窗外,又看见了“老故事”三个大字。

“老故事”,多么熟悉的地方啊!爸爸妈妈的教会曾在那里聚会了一年多时间。而在去年,爸爸妈妈曾多少次带着你去到那个地方。

那个餐吧曾见证了你从坐在婴儿车上吮着手指好奇地看着别人,再到你拉着爸爸的手蹒跚学步,又到爸爸追着你在里面到处乱跑。

爸爸想起来,在餐吧外面的那棵大桑树下,你曾经弯着腰,一个一个地捡着地上的桑葚吃。在树旁的那个水龙头下,爸爸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为你洗去手上的泥土。而在那个木头做的秋千上,爸爸曾经陪着你坐在上面,不停地荡来荡去。

乐义,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又瘦又黑的小保安叔叔。每一次看到爸爸正抱着你,他都要从爸爸怀里把你抱过去,带你一起去指挥驾车来餐吧的人停靠车位。你是否还记得,他曾经把自己那个略显脏旧的大沿帽罩在你的头上。你是否还记得,他每次大老远地看见你,总要大声地向你叫道:“小妞妞!”

转眼,就到了冬天,天气转冷,我们就不常带你去餐吧了。再后来,爸爸妈妈的教会就离开了餐吧。而没过多久,你就出事了。

如今,那个“老故事”餐吧已经被拆掉,又有新的建筑物将被建起来,爸爸妈妈的教会却依然还在户外飘荡。而那个小保安叔叔在去年的时候早已辞职回老家去了。也不知道,远在异地的他,是否会想到他曾经那么喜爱并抱着指挥车辆的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两个多月了。

想到这儿,爸爸的眼眶又湿了。

公交车慢慢地带着爸爸行驶到了那地方附近,爸爸在一个公交车站下了车。

然后,爸爸开始围绕着那地方行走,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有种莫明的紧张,又有些许的恐惧。

爸爸就那样地在那儿转呀转呀,偶尔会很警觉地停下来,快速躲在某个建筑物旁边,以避开在马路上到处游行、寻找自己辖区之人的警车。

在走到某一个地方时,爸爸发现了自己的脚下正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爸爸突然想起了去年我们带着你去参加小组长营会时,你追着妈妈的影子一边跑一边笑的可爱样子。

乐义,爸爸那一刻相信你正陪着爸爸走在那地方,就像爸爸那长长的影子。你就在爸爸的身边。

想到这儿,爸爸笑了。心中的恐惧也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空气中依然有雾气在飘荡,天气依然很闷很热。

爸爸知道,再过不久,当这潮湿的雾被太阳的光芒驱散之时,爸爸就要怀着雀跃的心情,一级一级地登上那个地方。

那里,有我们的上帝。

那里,有爸爸的战友。

那里,是我们一起敬拜上帝的地方。
爱你的爸爸
2011.7.3

昨日/书拉密

今早坐车上班的时候,想到那个每周六夜里都会拉上一道警戒线的平台,突然想起“祭坛”一词。

的确,那个地方,去与不去都已经变成一个象征的符号了。那些敢于踏上平台的信徒,注定是要被带走,然后分流到居住地的派出所,有的会受到优待——提供热水、转递外面送来的食品和过夜的衣物,语气和蔼,态度和悦,表明理解和不解,允许适当地与外界联系,甚至允许唱赞美诗、读圣经;有的会受到恶待——关进地下室,不让送热水和食物,明确告知,我就是要关你24小时(或48小时),咆哮着让把所有的手机都关掉,或者直接抢过去翻看每条短信……当然,即使如此,也比对待那些抢劫的、偷盗的、打架斗殴的人“宽容”得多,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信徒被打、被踢、被铐、被吊起、进行肉体折磨……

于是,有长辈告诉我,这说明我们国家的人权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步,倘若在文革时期,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有关部门(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想明白,这个“有关部门”究竟指哪个具体负责的部门)的命令而坚持户外敬拜,早已经死于非命了。

所以看来,我们今天所经历的,真是与前辈信徒的遭遇不可同日而语,我们真是生活在一个撒满鲜花、蒸蒸日上、形势一片大好的理想时代——身为一个热爱写作的人,我又如此热爱自己的祖国和汉字,我真希望自己有足够的激情、才华和智慧为这个理想时代放声高歌,可惜刚一试喉,就发现,我早已经全然哑掉……

那个平台,除了第一天,远远地望了一眼,在还未完全分辨清楚方向时,就被直接带进了一辆临时征用的公共汽车——警车太小,不足以装下上百名基督徒。

此后,我只能在心里眺望——我无法像我的手足们那样,义无反顾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登上它,只为了向那些不穿正装的“叔叔”们表明——SW教会在这儿,我们要敬拜我们的神!我不那么勇敢,尽管我不缺乏理由。

每个周四下午,会有一位警员来电话向熊熊道歉,说打扰了,说这个周日,是不是就别让她出去了。熊熊会客气地说,放心吧,我会和她在一起。

每个周六晚上,会有另一位重要警员来电话向熊熊道歉,说打扰了,说明天,她不会出去吧。熊熊会客气地说,放心吧,我会和她在一起。

每个周日早晨,我会先醒来,起床,穿衣,站在阳台上向外看,因为这边的警员相信他,所以他们不会派警车到楼下看着我,像看着我的那些手足一样——他/她们家的楼下常常不止有一辆警车。在中国,在北京警力如此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必须以看住所在地的基督徒不出门为首要任务。

看着窗外,我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去!

熊熊总会在我呼吸紧张的时刻醒来,睡眼朦胧地说:“你不会偷偷地跑掉吧?”我攥着自己的手,说:“不会。你睡吧。”

然后,我洗漱、不食,跪在窗边,看着慢慢亮起来的天光,读经,祈祷,四处发短信,询问去与不去的人,上网等待前方的消息,为那些进去的没进去的担着心思,等着去探望某个可能从未谋面的人——这里没有陌生人,只有暂不相识……

这个时候,我无法轻率地用“我们”来代替在前方的“他们”,因为“他们”一旦被带进去,就面临着被搬家被辞职,居无定所,身无所安;而我依然可以在自己的房子里安睡,每个周一挤车去做一份对我的内心毫无触动的工作。

当祭坛摆在面前时,才能知道信仰是一件多么真实的事,它关乎的不是对错,也非神学之合理与否,它只关乎“是”还是“不是”,不需要解释太多,不需要纳入逻辑分析,那个地方只为你预备,没人要求你必须踏上去,但它“存在”那里,你就绕不过去。这样看,基督教的信仰实在不太有趣,动不动就要来真格的。这种信,不是能够“只在心里信信就得了”,也不是可以赶赶时髦,用来“修身养性”的。它直接介入信者的生命根底,没有它,就无法真正地活(而只能苟且偷生、苟延残喘),因为基督教的信仰只意味一件事——给予真的生命,这个前提就是,你得先在内心里死一回!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了,现在才知道,我还在死的路上……

爸爸我害怕/Jean

亲爱的爸爸,新一周的直播帖又开始了。

被带走的人越来越少。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这意味着每周在派出所忍受压迫和折磨的人越来越少,但得以用这种方式来见证并持守你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这也意味着,我所祷告的那个即将面对的决定,可能要比预料中提早很多。

爸爸,刚才敬拜中遇见你了。这场敬拜我等得太久太久。整整一个月,我没能好好敬拜。内心一直饥渴忧伤莫名——直到刚才在敬拜中遇见了你。唉,爸爸,如果我早一点开始就好了。我一直想等待和别人一起来敬拜你的机会,我以为只有大于等于“两三个人”奉你的名聚集,你才与他们同在。但今天终于知道,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情形下,只要有一个人奉你的名敬拜你,你就与他同在。

这个主日我躲在办公室的角落唱赞美诗,第一次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敬拜流程。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语言,各种寒暄,各种拥抱。里面是大哭着唱着赞美诗的我。在这样一个噪杂的地方,你伸出手捏我的心。很痒,很到位,很得力。

我的心哪,你为何忧闷,为何在我里面烦躁,应当仰望神,因他用笑脸帮助我们。

主啊。谢谢你,在讲章中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信心。

你知道的,面对重大决定时,我总会孜孜不倦地寻求你的确据和暗示,所谓“你的平安”。我总是希望,当我把ABCD各个选项逐一呈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会在某个选项上,用“你的平安”来替换我的挣扎,会用这种方式来暗示我哪个才是明智之举,哪个可以少一点风险,可以轻松、顺利和成功。

就好像做选择题,在题目所给出的信息之外,我还需要一个extra hint,或让电脑去掉一个错误答案,或者求助场外观众。我把你当成了那个可以在规则之外暗示我正确答案的场外观众,那个可以让我偷瞄答案的同桌考生……我竭力想从你牙缝中抠出哪怕一丝一毫的hint……

我想要作弊啊,爸爸。

因为我,害怕失败。我想要打只赢不输的仗,我想每一个选择题都作对,我不想面对困难,更不想承担错误选择的后果。

唉。谢谢你让我看清楚这一点。谢谢你今天让我明白,真信心,是不知道答案,但信你,所以勇敢前行。真信心,是仍有惧怕,但信你,所以勇敢前行。真信心,是明白事情不受自己的掌控,但信你,所以勇敢前行。

我若知道正确答案之后而行,是安全的,这时候还要什么信心呢?

另外,这样的信心,不是押宝,不是赌博,“不是凭空的”,也不是无奈中只是口头上发出的,更不是被逼绝境中的侥幸心态,这信心乃是从过去14年的历史中他们亲近神、侍奉神、倚靠神并经历神而来的,如果没有过去14年的“虔诚之事”,就是从信靠而来的与神同行的年日,就不可能在绝境中显出这样大而宝贵的信心来。属灵的争战绝不是一场属灵的“赌博”,而是真实信心的显明和得胜(雅2:14,约一5:4)。因为信心不是希望成就,真实的信心乃是“所望之事的实底”。

爸爸,现在我来到你面前,见你,将我的决定放在你的手里。这次我不再求你将该选什么显明给我看了。我求,让我在整个决定的过程中,信心得以增长,自我得以放下,得以经历你。

但我仍怕啊,我好怕。怕影响到工作,怕被搬家的一波三折,怕独自一人无法面对警察居委会各色人等。而且而且,我有太多的事还没准备好呢。房子的下家还没有找,自己的东西还没有打包,攻略和问答方法还没来得及看,各种声明和法条还没有研究透……我真想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后;自信满满地出去……我想要确保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地掌控全局之时,才做出决定。

呵,同样地,这时候还要什么信心呢?

我想作弊,我想要确保自己掌控全局。爸爸。但我更想有真信心。作弊无法让我得到释放。控制欲无法让我得到释放,只有真信心可以。爸爸,求你。

那在我里面的,比世界更大/LW

起初,我们夫妻是反对户外敬拜的。但在4月9号(第一次户外敬拜前一天)神借着姊妹一语惊醒梦中人:守望的牧者和弟兄姐妹在那里受苦,你能忍心撇下他们独享安宁吗?一时间所有反对的理由都变得苍白无力。然后我们开始纠结要不要被抓进去,争战很大,但是最后总是神的平安做了绝对主导。

老公中间几次出差加上工作,一共去了两次,两次都是“漏网之鱼”,眼看着弟兄姐妹被抓走。我在家带孩子,每次他出去都做好了要去“捞人”的准备。这期间,我的祷告只有一个:求神保守我们夫妻千万别软弱,凭着信心忍耐到底。神是听祷告的神,软弱再多,挣扎再大,也大不过我们里面的平安。

周六下午,打了两个包,老公和我一人一个,内装孩子的吃用衣物等。虽天气炎热,我们还是心照不宣地多带了一件外套,做好最坏的打算。长途跋涉,来到城里QWF和WH夫妻家。大家灵里相交祷告,好甘甜!一宿无话,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一早,我们打车去了平台,中途放下WH送孩子去了主日学。我们夫妻带着孩子与QWF一同上到最高的平台,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JC和便衣。我们坐在喷泉池边上,前面10米处就有3个便衣时不时地看看我们。孩子兴奋地跑来跑去,老公在后面追。8点半了,看到有两拨人被带走了,其中还有一个白发老人(后得知是师母的母亲)。快8点50了,心里还在纠结,老公不同意现场敬拜,但我觉得如果走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回去以后肯定会后悔。算了死就死吧,于是QWF夫妻和我一同拿出敬拜单开始敬拜,老公在旁边带孩子玩耍、吃东西。没有几分钟,一位女JC发现我们,就喊来GB。知道我们在敬拜,JC说那就走吧。我迅速地把包里的最后一盒酸奶塞给孩子,朝老公扔下一句话:照顾好孩子!说完,我们三人很快被带到平台下的公交车上。

刚上公交车,就看见已经几进几出的LH姊妹,我有点惊讶上前打招呼:你不是在家被看着吗,怎么出来的?LH笑道:他们累得不行歇一周,我就出来了。我由衷赞叹:你还真行!LH问我:你怎么来了?我说:嗨,这不是得恩的时候嘛,我们家总得来一个呀,派我当代表了!车上共6个DXJM互相问安,大家平安喜乐。

到了海淀派出所,我们下了车被带到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大房间,每人登记姓名然后被两个JC带走单独笔录。我排到最后一个,那个负责登记的JC说,冒了冒了!这个(指我)怎么没人问了?于是临时抽了两人将我带到一个房间简单询问。谈话中对我在燕郊买的房子似乎比户外敬拜什么的更感兴趣,对姓名地址身份证号码和燕郊的房价与行情我一一作答。

没两分钟就作完笔录,我回到先前那个大房间。一看,DXJM早在这里热闹交通了。平时只能在网上认识的“熟人”现在都看见了,感谢主,大家感觉特别亲。有NX夫妻、QWF夫妻、我、小方、ML弟兄。正聊天间,QWF惊呼:ZHH怎么来了?我寻声望去,只见老公正在门口处登记姓名。我正纳闷孩子的安置,看见迦南乖巧地站在爸爸身边。我赶紧走上前去把孩子叫过来抱住,抬头时,老公已经被带去做笔录了。

几分钟后,老公从门外走进来跟我们坐在一起,我问他你怎么来了?他说是跟着被抓的诗班XNX夫妇找上门来的。心里一阵暖流,有他在我踏实多了。再看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JC,但是却没有太多的害怕。DXJM先是完成敬拜,然后有人交通,有人默默读经祷告,还有姊妹在逗迦南玩,这时已经是上午10点左右了。

DXJM陆续被分流到各个派出所,到上午12点左右,就剩下我们一家三口了。有个看上去很像JC领导模样的人似乎在对旁边的JC交代工作:这俩燕郊的,我们已经报了市局,市局上报公安部,公安部到河北省省厅,省厅到燕郊分局,等车接走就行了。说完,他走了,留了两个JC看我们。我偷听了谈话,回头跟老公说,为咱们俩这点事还惊动了公安部,真是怪不好意思的,老公笑笑。

迦南此时已经待得很无聊了,吵着要坐喜羊羊。我说:这哪儿有喜羊羊啊只有灰太狼!谁知人家小嘴一咧“哇哇”大哭起来。当爹当妈的对儿子这底气十足的哭声已经习以为常,虽觉不妥,但也无奈。过了一会,刚走的那个JC领导拿了一根香蕉和两盒酸奶给孩子递过来说,小朋友,别哭了,好好听话,这个给你吃。我们连声道谢。酸奶是儿子的大爱,这足以让他平静一小会儿。

快12点半了,肚子有点饿,但JC似乎没有给我们预备饭的意思,只好忍着。这时两个姊妹提着三份盒饭从天而降,问ML弟兄怎么不在(答曰刚刚被带走),介绍后才知道是LM和LXX,平时很少见到,很快她们走了。谢饭祷告时,我听见老公哽咽的声音,我自己也流下了眼泪,神借着DXJM的爱怜悯我们的软弱。

饭后,对我们的看管已经很松了,我可以带孩子自由地在整个三层散步,去厕所也只要说一声即可。迦南找到一间空的健身房,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  感谢神,好在有这个健身房,可以发泄掉他那无穷无尽的能量。那两个JC很喜欢迦南,迦南也很给面子,赏脸给他们表演儿歌、跳舞,逗得JC们想笑又不敢笑太过,只好抱抱他,捏捏他的耳朵、摸摸他的脑袋,让他坐在大腿上聊天什么的。迦南一会跑到JC面前说:你看我帅不帅?JC说帅,一会跑到我面前说,妈妈,我不害怕JC叔叔。我心想,以后用JC、保安一类的来吓唬淘气的他看来是没戏了。

下午2点半孩子睡了,用4个凳子拼了一个简易小床,迦南抱着被子和玩具、打着小呼噜睡去了。我回复完DXJM们慰问的短信后,也小睡了一会,老公看看书、打打手机游戏。3点半左右,车还没来。有个GB一样的人进来,要跟我们聊聊,看我们带着孩子、就坐下。他先让我们登记了一份基本资料。

趁登记资料的当口,他问:哪年信的主?答:一个99年,一个06年

哪年进的守望?——08年。

在哪聚会?——在守望。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在守望,问你在哪个小组?你们不都分好多小组吗?——在通州。

小组长是谁?——不太清楚。

这次户外谁通知的?——还用人通知吗?网上不都有吗?

我老觉得你们是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其实都是教会里那些个骨干的主意,像你们就是起哄架秧子的。——不对,您不了解这个,我跟您说清楚,我们来这是因为不来对不起神,跟什么人的主意没关系。

GB哥看我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转向老公。

您跟您爱人不一样,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你聊聊,你们那么大老远的,干嘛不在燕郊本地不在通县找个聚会,干嘛跑这来啊?干嘛参加守望啊?——因为来守望是神的带领。

GB哥一时有点烦了。这么说吧,你们下次还来不来?

问题一出口,我正纠结该怎么回答,就听见我那可爱的丈夫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如果没什么事,我还会来。我的眼睛里再次湿润,神啊,你还真看得起我们,给了我们这么大的勇气。

GB哥一听这话,有点气急败坏,得,算了,本来还想好好劝劝你们,现在没有谈的必要了,你们态度都这个样还有什么好谈的?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告诉你们,今天六点放你们回去。我说话好使,下次再来就关你们48小时!积累三到五次判你们一个劳教,就都老实了!他狠狠地说道。随即起身在屋里转悠一圈后,突然对看管我们的警察说,让他们走!

我一听还以为是让我们换个派出所接着待,谁知他又转过身来对我们吼道,你们可以走了!

我缓过神来叫老公,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咱们还赖着干嘛,走吧!

就这样,一场谈话持续了十几分钟不到就结束了。燕郊分局的车看来不太听从公安部指挥,迟迟没到。感谢神,他知道我们特别软弱,所以也不加给我们太重的争战。

走出派出所,打车回到借住的QWF和WH家里想稍事休息,得知他们夫妻又被带到住地派出所核实情况,不知何时能归。老公说,我得去看看,他们不回来我也吃不下饭。我说,去吧,我带孩子。于是老公出门,我带着孩子等,家里两个姊妹帮忙做饭。

到了QH派出所门口,老公找到JC,请问QWF和WH在里面么?JC刚接班不太清楚。老公提醒,就是守望的那俩。JC问你什么人?老公说我也是守望的。JC说你干嘛来了?老公:我是他们的朋友,来看看他们。JC问你怎么来的?老公:我刚被放出来。JC扑哧一声乐了说,他们不说谎,都说实话,再过5分钟就放他们走了,你既然来了,进来登个记,一块受受教育吧。就这样,老公“二进宫”了。进去,里面正温和相处,警民相处融洽,没多少工夫就回家了。

6点40到家后,爱筵早已摆开。大家争先恐后分享经历,好不热闹!感谢神,一路保守看顾,没让我们在仇敌面前失了见证。

48小时的奇异恩典/WY

下一个主日就要来临,上一个主日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跟大家全面地分享。不可如此浪费主的奇异恩典。

说实话,我所在的派出所警察和保安对我都很好——整个48小时里,一直让我呆在问询室的沙发上。允许我看书、睡觉、喝水、按照我的请求给我买素馅包子,允许我大声读经、唱圣诗。一开始还允许我和外界通过手机保持联系,后来大概因为看见我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想要尝试“孤独”疗法,也只是没收电池,保证我的隐私,不看我的手机。最大的痛苦其实是烟味——所有的警察、保安都是一刻不停地抽烟,我这个极度敏感厌恶烟味的人,重获自由的时候,每个毛孔都散发着烟臭。

这段时间,我实在不像是失去自由的人,以至于换岗来负责看守的保安和警察会很疑惑地问上级:让我看谁?她?

但是,我更深刻的感受是——虽然我对警察从头到尾谈笑风生,他们对我也是赞美、关怀溢于言表,这真是属灵的争战,双方的对立是白天黑夜的分明。所以,虽然他们对我很好,反复说:我们相信你的信仰是纯粹的,你也不是犯罪;还是把我关了48个小时,还是会为了让我写保证书欺骗和威胁我。

下面我记录几段和警察的过招,见证由神做编剧、导演兼制片人的杰作。

场景一:

主日下午刚刚转到我居住地的派出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问询,并记笔录。他们并不能提供守望是非法教会的书面证据,只是强调户外敬拜的形式不对。一再劝我在这段敏感时期改到我家附近的“正规”教堂聚会。此时,焦点还不是保证书,还在力争让我弃守望从三自。

“我们不是让你放弃你的信仰,基督教也是国家认可的宗教之一。我们只是让你到国家认可的正规的聚会地点,离你又近,都是基督教,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常常去咱们这里的教堂,和牧师们聊天,觉得他们都很好,神学院毕业的。”在跟他们讲三自和家庭教会的区别前,我先要定下一个调子,因为“Finally, this is not a matter of reason. Finally, it is a matter of love.”(这是为了不肯发伪誓服从英王亨利八世而被砍头的大法官托马斯·莫尔,在至爱的女儿流泪劝说他时,所做的回答。)

“我不知道这么跟您说,是不是好理解一点。这就像谈恋爱——爹妈给介绍的,也是男人,但是你就是不喜欢。”警察笑了。

之后,我跟他们坦言自己去过三自教会,差点受洗,却总觉得不对劲。后来才明白三自的问题。讲了讲政教分离的原则。他们也很吃惊——原来三自的牧师们是领政府工资的!跟他们一样,就是分工不同。他们下次再去三自教会不知道看那里的牧师们还会不会“觉得他们都很好”?

场景二:周一早上

负责我住处的某片警,系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显然知道自己的魅力,走亲情统战路线,坐到我身边的沙发上,称我小妹,盯着我的眼睛,压低声音说:

“我现在不是以警察身份跟你说话,你如果看我不舒服,我可以换便服,请你信任我。我是为了你好,我的目的就是咱们俩都能早点回家。我下面要跟你说的话,是我作为警察不该说的,这里有监控,我现在小声跟你说,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我记起天明牧师最近牧函里说的:撒旦,退我后边去吧。于是以正常的音量开口:

“于警官,我觉得很对不起您——我有欺骗您的嫌疑。您别看我这么笑眯眯地跟您说话,就对我有幻想,以为我可以被劝服、被改变。保证书我是不会写的。您也不要为我找什么折中的办法。您的底线就是要我写保证,我的底线就是绝对不写。您就忠于您的职守,就像我也忠于我的职守,别为了我做任何不合规矩的事情。您千万别对我有任何幻想,就按照规矩,该关多久关多久,24、48、一辈子,都可以。您现在就是一枪毙了我,我也不会改变。”“王女士,我对你不是以警察身份,我是……”“警官,如果您不是警察我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听您说话。而且我这样回答您不是因为对您的警察身份有敌对。即便您是我爹我妈,我也是这么回答。您不要对我有任何幻想。”(整个过程,以最温柔、最平静、最真诚的语气表达,时而微蹙眉头,时而若有所思。)

帅警察无语了。

“……”

备注:如果有人觉得我这样有折磨警察之嫌,请了解,这位自称我“大哥”的,就在前一晚上,跟我第一次正面接触的时候,发现我沉默不语,非常严厉地说:你没有沉默的权利——那是西方的东西,你现在是在中国!我答:“刚才我在盘问单子上签字的时候刚刚看见,白纸黑字写着的。如果单子写错了,麻烦您给删除。”

场景三:周一夜里

这几天看着我的女警官都非常和善,对我除了尊重还有羡慕(我坚持平日中英双语大声朗诵圣经的习惯,她们听到后纷纷要求跟我学英语) ,她们对我作为一个人有着善意的兴趣和关心,也有着真诚的不解和诧异。这些在男警官身上很少见。那个自称我大哥的片警,自从对我丧失了“幻想”后,也不再关心我的饮食起居了。

其实,我们基督徒对这些逼迫我们的警察也应该放弃一切幻想——我的意思是对于他们所代表的政权、操纵他们的势力放弃幻想——魔鬼永恒不变的政策就是要攫取我们的灵魂,破坏我们的innocence(在神面前清洁的良心)。对他们作为人当然要怀着爱心。

我跟陪我过夜的女警察聊天。问起她们平日主要对付的是什么治安问题。谈到卖淫嫖娼的盛行,慨叹这种现象的丑恶污秽。

沉默一会,她问我为什么不肯写保证,这样失去自由48小时,多累多辛苦。她也不容易,家里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妈妈啥时候能回家。

我突然很感动,跟她和旁边居委会派来已经疲惫不堪的小姑娘分享了我在主日前看到的胡建弟兄失去居所工作的见证。她们默默无声地听着。

结尾时,已是凌晨,弥漫着烟雾的问询室里,已经哽咽的我说:如果一个在北京没有固定住处、身体不好、比我年轻很多的弟兄,能够为主摆上到这个地步,我,身体健康、无家庭缠累、无流离失所之虞(我的住处是我自己的房子),随时可以找到一个你们鞭长莫及的工作,竟然,嘎嘣,写了保证,我没脸见这样的弟兄,我对不起神给我的恩典。”顿了顿,突然迸出:“跟卖淫嫖娼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笑了。一宿无话。

场景三:周二上午

此时,距我48小时期满还有半天,所长出面,最后挣扎一次,魁梧雄壮,双目炯炯,完全是警匪片里走出来的大汉。

“王女士,不,应该叫您王小姐,您还没有结婚,还很年轻。王小姐,怎么样,这几天?”我赶紧从沙发上坐直,笑逐颜开,发自肺腑的:

“很好,我很好,感谢您。”闻言所长的脸转阴了:

“好?怎么可能好?在这里呆了好几天。我觉得您这么说是违心的。”

我更加开心地笑了,但接着很严肃地说:

“是真的,我真的很好。我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尊重和关心。我的待遇比我预计的好很多,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对我更糟。我不会介意。”所长转换了话题:

“昨晚我和你们的那个执事王亮聊了聊。那是个好人,非常好。我们交流得很好。他说你们好几个姊妹都写了。 ”

我当然知道王亮不可能说这种话,不过与其质疑所长话语的真实,不如告诉他:

“我想所长您还没有明白,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立场——莫说别的弟兄姊妹写了保证,就是我们的牧师也写了保证,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写了保证,我也不会写的。”“王小姐,我觉得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但是有一点你不好,你不应该如此自私,你就算不为自己,你毕竟是中国人,为了你的父母,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所长,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伤了父母的心,还可以给我爸买两瓶酒,给我妈买两件衣服,回到家,跟他们道歉,跟他们认错。现在,我要不认的是上帝,我伤了他的心,羞辱了他的名,我拿什么补偿他?我难道也给他买两瓶酒?神需要我做什么呢?不就是心里相信,口里承认吗?”所长眉头紧缩,颇为真诚地:

“我不明白,如果你这样下去,我们警察以后老是去找你,你不觉得麻烦?你觉得好吗?说白了,您只要写了这个东西,我们就不管你了,你还有你的自由,也没有人会知道您写了。”

“所长,首先,我在没有见到你们之前,也觉得整天被警察找是件很可怕、很痛苦的事情。可是现在跟你们接触了之后,我发现你们都是很可爱的人,我觉得如果一定要被你们找,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情。”我真诚地微笑。“至于保证书,我不是怕被教会的人知道我写了保证书,因为就算谁都不知道我写了,还有上帝知道,还有我自己知道。一旦写了保证,你们倒是不找我了,可是我的良心它就开始找我了——它找我,比你们找我更加频繁;它对我,比你们对我更加严厉——你们还让我吃饭睡觉,它能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真的怕。我其实很胆小,我怕警察,更怕管着我良心的上帝。”

所长走了。

最后,我特别要感谢为我们流泪禁食祷告的弟兄姊妹,还有亲自到派出所外面守候、慰问我的弟兄姊妹和同工。你们的爱颠覆了我对自己孤身女子的定位,粉碎了我做孤胆战士的梦想。

下面是我在最后一个上午读到的经文,与你们共勉。

“弟兄姊妹们,我要你们知道,我的遭遇反而帮助了福音的进展。结果,王宫警卫队全体,和在这里所有其他的人,都知道我是因着基督的缘故被囚禁的。我坐牢,却使多半的信徒对主更有信心,更加勇敢,毫无畏惧地传讲上帝的信息。”(腓立比书1:12—14,现代中文译本)

我读圣经的时候,读给自己,也读给看守我的,还有和我一起被看守的一个女孩子——她因为周一晚上在我家附近的超市行窃被抓。我读经唱歌,她开始哭泣。我停下来,她跟我讲她的遭遇——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要跟她离婚。她要自杀,没下决心,就到超市随便拿东西,为的是引起丈夫的注意。我为她开声祷告,她被警察带走,走之前说好了出来后跟我联系。

主在这48个小时还做了许多别的事,要是一一记录下来,我想,我的笔是远远不够的。

派出所纪事两篇/小雪

我那坐在派出所门口的弟兄姊妹

17号被四位警察客客气气地带回派出所之后,我就做好了在这里待够24小时甚至48小时的准备,所以基本还能气定神闲。只是手机时不常地被警察“借走”看看,让我为那些热心发短信慰问我的弟兄姊妹担心,千万别牵连了他们。

到了下午,警察告诉我:你们教会有个人来看你,问你想吃什么东西?说出的名字我隐约有印象,但是不太熟悉。我让警察告诉来看我的弟兄:我挺好的,回去告诉大家放心。

后来,我在警察带领下去上厕所,经过一间敞开门的房间,听到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小雪”。我没有回应就走了过去。一来眼睛不好,看不清楚喊我的是什么人;二来怕是万一在这里遇上熟人,可别把没关系的人扯进来。

直到晚上快十点了,我单位来人接我出派出所,听警察说我教会的弟兄仍然在外面等着我。我在电话里告诉弟兄:我单位的领导已经来了,肯定不用太多时间我就能回家了,你回去吧。但是弟兄说:“我还是等你出来看见你了再走。”

等我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在窗户和路灯的光影中,我看到了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派出所的门边,是还在等我的弟兄。走近一看,脸是熟悉的,在教会的主日崇拜中常能见到,但是一直不知道名字,这一回或许真的能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了。好想抱抱这个年轻可爱的弟兄,不过觉得弟兄似乎很腼腆的样子,怕吓着这个孩子,就拍拍他的胳膊(他有点高,我拍不到他的肩膀噢)。然后弟兄就乘公交车回家了。

后来听说,在另一个派出所,我的一位姊妹在那里被单独收审超过了24小时。一位平常在教会中没有什么服侍的姊妹驾车去探望她,送吃的喝的,因为不让见面,这位姊妹就从她的车里拿出一个小凳子,坐在派出所门口等。

我比较熟悉这位坐板凳的姊妹,平常挺注意修饰自己,人也漂亮。我一想那么淑女的样子的姊妹,居然不顾风度地坐在派出所门口,让风吹乱她的头发,让太阳晒黑她的脸颊,让嘴唇干裂,让尘土满身,让人来人往的目光诧异地打量她,只是为了让看不见的姊妹知道:外面有人在陪着她。

我是怎样地爱我的弟兄姊妹啊!

我知道,你们比我更勇敢。

4月10日晚上,我在一位传道人家,我们一起为那些被扣押还没有被放出来的弟兄姊妹着急,尤其是那些在北京没有亲属,没有直接理由去派出所要人的弟兄姊妹们。传道人到处张罗,看看谁能到派出所去过问放人的时间。那时传道人自己被三个大汉牢牢地看守在家里不能出门。那时我心里暗自心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白天没被人家抓着,晚上告诉人家:我是守望教会的,来看我的弟兄姊妹。那时我真的没有勇气说:让我去吧。

我知道,你们比我更有爱心。

4月17日, 我被带到海淀派出所的时候,我看见一位比较熟悉的姊妹已经在座,当时心中就想:她不应该在这里,她不应该来。她曾经患有严重的抑郁症,经历了很大的精神创伤,她不应该再面对如此严酷的精神压力。但是,我只顾着排解自己的压力,没有能够坐到她的身边安慰她,辅导她一点简单的放松方法。现在想起来,我很惭愧, 我的紧张自私胜过了我对姊妹应有的爱心。

我也看见另外一位——我都不知道该叫他是弟兄还是先生,以前他常在我们教会出现,也常在一些不合宜的场合大喊大叫。以我受到的那点心理辅导教育,我判断他是有些精神障碍的人——他被警察单独放在屋子的另一端。我看见他慢慢地想靠近坐在一起的弟兄姊妹,被警察呵斥制止。后来他干脆大声地背诵主祷文。(他的嗓门可真大,我们的牧师一定挺羡慕他的天赋,用于讲道都可以省了扩音设备)他的喧哗招来了四五个警察一顿按胳膊扭大腿的强制措施,恐怕吃了不少苦头。那时,我低着头,听着那边的动静,却不敢看一眼。我怕我忍不住要对警察说:他是个病人,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对付他。我只想和那个人拉开距离,只想他不要连累我们教会,不要让警察把他当成基督徒影响了我们的见证……我的恐惧使我失去了爱心,我愧对我的神。

上帝啊,谢谢你赐给我们那些来到派出所门口的弟兄姊妹。

无论你们是参加了户外敬拜安全回来,还是结束了被看管重获自由,或者是你们在守望教会聚会的身份还没被发现,或许你原本就不赞同户外敬拜,没打算参加户外敬拜,此时此刻,单单是因为对弟兄姊妹的爱就守在派出所的门口,我亲爱的弟兄姊妹啊,我看见上帝的爱已经彰显。

一个人慷慨就义固然不容易,而从容赴义就更难。如果说参加户外聚会敬拜还可能让一些不知内情的人不理解甚至反感,但是守在派出所外面的你们则让几乎所有的人感佩。

你们的见证更让世人看见了基督的美善。

曾有一位牧师对我说:纵然人不顾惜,上帝会记念疼惜。是的,我们对上帝的爱让我们活出基督徒应有的样式,纵然有人不理解,纵然一时看不到果效,但是,神知道。

我看见上帝牧养的手:在警察局

当年新恩传道要出国读神学了,临别前最后一次讲道中说道,上帝会亲自牧养他的教会。记得那时大不以为然:人要走了,漂亮话可真会说,把我们交给神了……但是,4月以来,尤其是当几乎所有的教牧同工都失去了行动自由之后,我真的看到了上帝牧养的手,甚至是在警察局,通过警察先生们。

4月17日上午,第一次被带进海淀派出所,虽然已经作了24小时甚至48小时被拘禁的准备,但是走进那里,心还是扑腾扑腾直跳。看见警局里的警察们开始分配任务:来活了,来活了, ,去那边,这里来一个……一下子好像看到突发事件爆发时,我的那些新闻同事们的那股劲儿,紧张又兴奋。说起来有些对不起人民,但是新闻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一种职业,越有大事越兴奋,挺不道德的。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年轻警察感叹:一拨一拨的,真上啊!这感慨中似乎有惊奇,有佩服,有赞赏。这一声感叹突然让我的心平静了。嗯,我今天没有白来,让这位年轻警察感慨的人中有我一个。此后,我可以平静地面对任何一位警察的问讯了。

简单问讯之后,我和弟兄姊妹按照居住地被分门别类交派出所带回。我的派出所是一辆小面包4个警察,其中还有一位女警察,估计是特别为我安排的,很人性化。

路上,汽车前挡风玻璃上溅了几滴液体,前排座的警察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太阳和黄橙澄的大风天,困惑地问:下雨了吗?

另一个警察接话说:不可能,前面的车撒的水吧……

不是,你看还在掉点儿,是下雨。

这样的太阳下雨?什么天儿?

我刚想接话茬:是太阳雨。就听到一个警察嘀咕:出啥冤情了下这样的雨……我的心咯噔一下闭上了嘴。

派出所里,询问我话的警察一会儿红脸一会儿白脸,但是总体上是不跟我讲法律,只跟我讲政治。(后来我问另一位传道人弟兄:警察跟你讲什么?他说警察也不跟他讲法律,也不跟他讲政治,警察跟他讲信仰。有趣,我好想跟教会的弟兄姊妹晒晒自己的被问讯经历,看看警察跟我们都讲什么。)这个过程中不只一个警察进来好奇地看看教会的案子,还时不常冒出句特不专业的话,让我心里头特笃定,特踏实: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我咋都套不进去,所以只能讲政治了。讲政治咱不怕,咱受共产党教育40多年,从小就被灌输马克思主义,4岁就能背诵老三篇,12岁通读毛选五卷,还怕讲政治吗?于是……嗨,那些话留到下一次写警察叔叔和我讲政治的时候再写吧。

也就是这一天,我同小组的一位弟兄要出门上班,被居委会和警察联手拦截到派出所,没收手机,按手印,举着名字照相等等,折腾了个溜够儿。可怜我这位弟兄原本主日聚会也被单位加班搞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来没参加也没准备参加户外敬拜,所以对于那些基督徒如何保护自己的文章也不太上心,总觉得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没想到这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警察扣留他的理由是因为我们小组的弟兄姊妹曾经去过他的家。弟兄辩解说:我家里就不能来客人吗?警察说:别的客人可以,基督徒聚会就是非法。

结果就是,下次小组聚会的时候,该弟兄和他的妻子成为教会的积极辩护者。他们从亲身经历中体会到:不是户外不户外的问题,而是还能不能坚守基督信仰的底线问题,除非去海淀堂,否则警察叔叔的威胁就永远有效……

感谢神,这可比我苦口婆心讲多少话都管用。

上帝,我感谢你,在这一天,我看见了你亲自牧养的手,甚至是在警察局,甚至是借警察的手。

从4·10到4·11/雅歌

一、经历4·10

有点不敢相信真的自由了,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像是看了一场漫长的电视连续剧,或者像做梦一般,真的回到自己的家里,虽然头脑已经非常麻木,但是一想到很多亲爱的们还在等消息,就还是想努力写一点。

早晨出门前,转发新恩的那篇博文时,哭了,擦了眼泪出门,风很大。刚下楼看到天空中出现了那种温柔的蓝色,白云也美得令人疼惜,我很熟悉这种特殊的天色,在去年因为LS失去自由的那天早晨,也是遇见了这样惹人怜的蓝白色天空。有点冷,犹豫一下要不要回家添件衣服,怕迟到,还是作罢了。早早地到了约定地附近,做侦察状四处转悠了一阵子,呵呵,业余水准。等来了双牧,然后一起去那个广场,看见了警戒线,接着就走上来几个人,问我们:干嘛的?答:礼拜!就开始被推搡,让我们离开,我很讨厌被人动粗,让那人把手拿开,那人说他没用手,我仔细看了一下,他用的是胳膊,就纠正了一下,请他把胳膊拿开。之后就被带上了警车,带到一所小学,坐在五年级小孩子的椅子上被登记。

屋子里人越来越多,早就张网以待,之前程序化得非常好,按教室分区,教室的门口贴着区的名字,我和双牧被带到海淀区。双牧本来是被划分在丰台区的,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按照户口所在地,划到了海淀区。人越来越多,大多喜乐平静,也有对骂的,有一个被狠狠动粗了的姊妹,哭诉起来,教室里敬拜声、训斥声混杂在一起,管得松的时候我们就唱一会儿歌,唱到“唱一首天上的歌”,想起清明在张家口带敬拜,唱的时候还教那些大人小孩一些好玩的动作,在这个教室当然不能比划动作了。最有趣的是上厕所,一开始一次只能去两个人,后来人太多,一次就去一串了,厕所在院子里,一串糖葫芦出去晒太阳似的,我和双牧都申请了好几次上厕所。

登记的工作进展得杂乱无序,登记了的人要被核实身份,再分片被带走。我以为自己是熟门熟路,被青龙桥带走了,不过后来才知道事态不对,之前去的是街道,警察是到街道来办我的案子。这次不同,直接进了派出所。与双牧只好分开了,还好同车有一个姊妹,虽说不认识,但被点名带走的时候,她就紧紧挽住我,她叫RY,很腼腆的一个女孩子,做电脑测试工作的,我知道她不是那种对陌生人能够很亲密的人,挽住我,多少是因为害怕,我其实也害怕,再次上警车,前路茫茫。

到了那里,被当啷一声关进了问询室,那里的气氛森严,特别是门在身后极其沉重的声响,再加上带我们来的警察并不进来,的确很有威慑力,吓了我好大一跳。然后就被里面的人呵斥。今天是我一生中被训斥最多的,到了晚上10点多,疲惫困乏之极,对方色厉内荏、狂轰乱炸地,说得我的头一阵一阵地嗡嗡响,忍不住顶了起来。还好自己今天早晨想明白一个问题:愤怒是对恐惧的否定,所以早晨我想明白了,我可以当一头待宰的羔羊,因为我不再否定我是恐惧的,但我因信赖神全备的爱与保守,在爱里没有恐惧,我就可以摆脱因否定恐惧带出的强烈暴怒。所以我可以在被对方狠狠训斥时一边回击,一边跳出来,看自己的恐惧,渐渐祷告,让自己重新安静下来。

要感恩的事很多,给我做笔录的警察是上次LS的老熟人,他问我:“你又不是守望的,你掺和个啥?”我答:“我以前是,朋友有难了,我来陪伴的。”对方直摇头。不过问得非常简单,他说走个程序吧,而且对我很客气。不过之后他不见了。问询室里关了不少打架的、游商,等等。有一位老大爷跟人“互殴”脑袋开了瓢,也不懂那么大岁数如何“互殴”,但据说就算“互殴”。还有卖板栗的、卖糖葫芦的,有人嚷嚷:“就知道对付老百姓,正事不做!”看守我们的人不断好奇地打听基督教,问我耶稣的父亲是谁啊,脑袋开瓢的老大爷大声说:“耶和华!”我真的是要跌破眼镜啊,神啊,不会吧,但这是真的,老大爷就讲了好一阵山西话,他的老伴20年前就信主了,他还跟看守的讲耶稣与十字架,等等。

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好滴,甚至有机会可以和警察谈谈政教关系啥的。手机一直在手里,打电话是犯忌的,但短信来去还基本自由。一开始呵斥我们,不许我们坐在一起,后来熟了也不怎么管我们,我们甚至可以在问询室里一起祷告。

中午给了我们俩盒饭,其他被审讯的人没有盒饭,据说是优待宗教人士。下午又被带来4个弟兄姊妹,两男两女。晚上就让我们自己掏钱买外卖,我们要了肯德基,竟然6个人可以坐在一个屋子里吃东西!手拉手一起谢饭的时候,有人说以后真的可以发自内心谢饭了,原来能吃上饭是极大的恩典。同在一起的XY的老公突然出现在窗口,跟探监似的,还给我们几个难友隔着窗户的栅栏拍照。老大爷说我们感化了一个看守,真有点,后来他变得和颜悦色,我们琢磨拍个合影,他竟然帮我们。

晚上被疲劳轰炸之后,要被带回到中关村的派出所。之前不断传来消息,不少人被放回家了,我们被训斥了好一阵,我直接问对方是不是要我们写个啥,结果招致更严厉的训斥。大意是我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说基督徒很自私,就考虑自己,也不考虑公共场合,带给别人多大的麻烦危险,什么踩踏事故,又好像扯到叙利亚去了。心情极度紧张,被带到了中关村,我都觉得我的身体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可能都有吧,同座的弟兄悄悄让我记下一个手机号码,大概是让我们可以求救吧。

意外的是车停下后,押送的都下了,S牧师上车了。早晨就有人给我发短信,说S牧在积极营救,也知道他是唯一的自由身。这时他来慰问大家,然后说警察需要我们签一个保证书,就可以回家了。他跟我们讨论了一下措辞,大意是:此次活动违反了北京市的相关规定,本人保证以后不再参加非法宗教活动。双牧在我被转移的路上发来短信,说她回家了,在保证书事件之前。我就问她,她说她什么都没承诺。S牧师是跟大家说按照各人的良心,但极度疲乏的大家都想回家了,就都同意了。我稍微挣扎了一下,我对S牧师说,觉得有些屈辱。看着他心疼大家的表情,我觉得像极了一个无奈的父亲。我按手印的时候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依然妥协了。

然后我们就获得自由了,XY的老公帮我们拍了难友合影。据说4·10这一天,169人被抓,我们获自由的时候,还有70多人没有获得自由,还有一位LS的难友,小姊妹ZM下落不明。有一个弟兄在门口接应,派出所的车不负责送我们回家。给双牧电话说了一下保证书的事。突然想起新恩早晨的博文,觉得这个时候,弟兄姊妹的肢体情分比什么都重要,不要再质疑什么了,无论如何,惊心动魄的4·10结束了,等我们重获自由的时候,已经是4·11了,新的一天来临了!

在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小学时,我发了短信给父亲,并且找机会跟父亲通话了,令我感动的是,我父亲动员一家人都起来为我祷告。第一次,我们一家人一同经历神,自由的时候,我给父亲打电话,他好高兴神听了我们的祷告。还有许许多多的亲爱的们,不断短信鼓励安慰,祷告的海洋淹没了我们,我们的主再一次彰显了他的奇妙的恩典和大能大力。

4·10,我们在一起,历史将记住这个时刻,感谢主给我勇气和力量,更给我机会,让我参与其中,经历他信实的同在!

亲爱的天父,昨晚躺下的时候,浑身疼痛,仿佛受过鞭刑似的,为了能躺在家里柔软的床上,温暖的被窝里,而感谢你,昨天有人说,原来能吃上饭也是一种恩典,昨晚,我从心里感谢你,能够睡觉,真是莫大的恩典。

二、4·11的反思

4个小时后,我醒来,先是很高兴,昨天的一幕一幕开始在头脑里回放,特别想到昨天和我们在一起的几个肢体,他们曾一起讨论是不是教会做错了决定,是不是这一步不该走……

很多细节盘桓在我的头脑里,伤了我,躺在床上哭,昨天的十几个小时中,我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不失时机地辅导和支持那几个年轻的肢体,提醒他们不要过于自省,也不要急于以自己的主观领受来判断教会决定的对错,领袖团队也是在神的引领下慎重地做出的决定,神始终是导演,他把我们当做戏景,我们只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安静等候、观看他的作为。

天父,昨天的那些实在是被你托住,我知道你交给我5个年轻人,让我照顾他们。或许那时要做大人,疲倦也使我的情绪木木的。

早晨还是觉得好难过,天父,我觉得好难过,我何尝不像那些年轻人一样,多么渴望你让我们昨天敬拜成功。而我们都成了自投罗网的鸟儿,明明知道网罗在那里,我们还是去了,明明知道是陷阱,我们还是跳了……

四四打来电话,她才知道我在169个人里面,和四四通话也没哭。之后打电话给Y长老,关心其他人的下落。他说到凌晨3点,除了XB牧师夫妇和一个姊妹,其余的人都被放了。亲爱的XB,我对他搭过桥的心脏格外担心……

天父,我更担心这一群受伤的儿女,在伤痛中可能产生相互的指责和怨怪,天父,我知道魔鬼多么渴望撕裂你的身体,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从自己的角度和立场看到的自以为千真万确的事,以为一定是自己对了,别人铁定错了。天父,天父,我求你帮助这群受伤的儿女,让我们不是白白受伤,在受伤的时候,不是过于自省,苛责自己也苛责领袖,而是彼此担当,彼此相依,彼此相爱。

主啊,让你亲爱的儿女们彼此相爱吧,比起做对的事情来,你更在意我们做对人,天父,让我们不在伤痛中伤上加伤,外在的压力和伤损算不得什么,并不能真的伤到我们,可以伤筋动骨的往往是内在的消耗和撕裂。天父,来缠裹你儿女的伤处吧。天父,让每一个受伤的儿女,都像此刻的我一样,独自在你面前畅快地流泪,获得你饱饱的安慰。天父,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像雨帘一样……

昨天,我们在那所小学里,不断地看到之前的老友,我们彼此都很惊喜,因为不能说话,就彼此挥挥手。很久没有看到的Lan出现了。两个上厕所的小分队在厕所门前相遇时,我们还来得及拥抱一下,就匆匆离去,晚上收到她的短信:亲爱的,回家了吗?

“亲爱的,回家了吗?”“亲爱的,我回家了!”这是昨晚最热的短信。

早晨做了决定,取消从今晚开始的连续两天的一场国际性会议,这次不见那些期待许久的从大洋那边来的家人们,主,你知道,我并不是害怕,而是更考虑在这个荒谬的时局下家人们的安全。

昨天在教室里,天明牧师给双牧电话,请她转告一个守望的姊妹,说:牧师在主里问候大家主日平安!这是他每次讲道前必说的话,当那位姊妹勇敢地大声对教室里的肢体说这句话时,大家都很被鼓励。“在主里问候大家主日平安!”大概这是他讲得最短的道,还是电话讲道,他被困在家里,竭力发出安慰群羊的声音来……

天父,我知道你深爱每一位儿女,不论是这169个,还是其他的,不论是去的,还是没有去的,我求你一一 搀扶起我们来,我知道最受伤的是你自己,教会是你的身体,你的身体被击打被撕裂,天父,哪一个儿女不是你深爱的呢?!哪一个肢体不是你用生命卖赎回来的 呢?!你为我们造一个地上的家,你渴望教会能有天国的样式,儿女们彼此相爱。

主啊,求你赐下合一的灵,赐下彼此相爱的灵,让我们所有的人在你面前缴械,放下一切的不同看法,让你的儿女彼此拥抱,当我们彼此相拥的时候,圣灵医治的水流就漫过我们的教会……

昨天我不断地被问及为什么不在守望了还要去掺和?为什么当年离开守望?第二个问题被我含混过去了。前几年在一个地方偶然参加小组,结果到场的都是老熟人,有一个姊妹说:“啊,都是守望的大小叛徒哦!”她也是2003年那场风波时离开的,守望出来的大小叛徒,后来都陆续成立了不少新的教会,客观地说守望成了造就教会领袖的黄埔军校。但我们那场的出走,撕裂了教会的身体,带给很多肢体伤害,也至深地伤了我们自己。

天父,曾经,我们都以为我们是在坚持正义,殊不知,在我们以为坚持了真理的同时,我们狠狠地伤了牧者,当领袖被伤的时候,教会会陷入软弱,会彼此相伤。主啊,饶恕我,再一次,我看到那种肢体相伤的可怕,那时,我也被说谎的灵所蒙蔽。天父,我也狠狠地伤了自己,许多年来,我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愤怒蛰伏我的里面,让我无法面对。天父,早晨,我突然想到,这一场看似我很忠义的陪伴行为,对我也是一次很深的疗伤。是对我与许多当年情意深重的肢体的修复。

守望亲爱的牧师,亲爱的弟兄姊妹们,亲爱的XB夫妇,亲爱的Xiaoxue,亲爱的YJ,亲爱的AY,当年青三团契所有的亲爱的家人们,请你们在主里饶恕我的过犯,我可以想象我当年那种激烈的出走对你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和困扰,请原谅我的无知和软弱,4·10与你们在一起时,我的心里多么以与你们为伍而感到骄傲,为你们的忠心和良善而感恩,我信天父至深的同在临到我们,天父至深的满足与喜悦流淌在我们中间。

亲爱的们,主在他自己的教会得胜了,他的儿女荣耀了他的名,还要再荣耀他的名!主,继续赐下合一的灵运行在你每一个儿女的心中,让我们彼此扶持,彼此安慰,让我们彼此倾听,彼此了解,主啊,你的国就此临到地上,我们做了山上的城。

一个平信徒的4·10经历/纪红雨

以下分享仅为个人的真实感受,并不一定对;但我愿意敞开自己的心路历程,与各位主内挚爱骨肉分享,愿我们在基督耶稣里共勉。

准备前行

感谢神的恩典,自从守望教会宣布户外敬拜,我就平安地相信这就是神的带领。

我经历了神在守望教会2009年建堂事工中的每一步、每一环节的带领。回想当年,很多的时候,神的带领跟我们想象的并不完全一样,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前面的道路是怎么样的,不知道我们要面对的将是什么。但是当我们借着祷告勇敢地面对、凭着信心迈开我们的步伐时,很多的时候也同样是面临着急难、面对众多不确定因素以及可能不好的后果,因为我们无法对未来做预测的判断,但是当我们借着祷告勇敢地面对、凭着信心迈出我们的脚步时,神每次都是以他的恩典带领、保守和祝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祝福了教会,祝福了教会的每一个弟兄姊妹的生命,并且为我们开通了在人看来是根本行不通的、神所赐的通达的道路,阿门!

在去年我们停止了脚步,所以撒旦就起来攻击我们,让我们出现了不同的意见,让我们不知该怎样行,让我们有了停顿(这仅为我个人的感受,并不一定对)。但是神在我的生命中建堂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过,他曾经三次让我看到他在建堂事工上的信实和他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同时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失信,我曾为此痛哭过,但是我没有力量,直到那天教会在神面前宣布了如果锡华酒店出现解约我们就到室外敬拜,我心里有一份感动——守望教会终于起航了,终于站起来了,我自己也站起来了。感谢神!

当然,我同时会想,这次主日敬拜和2009年11·1敬拜会不一样,因为相关部门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和准备,他们可以有充分的办法对付我们,我内心充满了恐惧,因为我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他们会怎样对付我们,但有一个声音进入我的心里:“不看环境、不看事情,也不去猜想会发生什么,只单单仰望为我们信心创始成终的主、仰望那创造万有叫死人复活的主,一切不是都在他手中吗?他可以改变环境、翻转人心、扭转乾坤、使无变有,他要的只是我们的摆上和跟随,当我们迈开步伐时,他必会为我们开通道路、并使我们知道他的心意。”我想我们能想清楚什么呢?我们是这样的有限,如果我们继续想下去,只会是给魔鬼破口,使他能够恐吓我们。感谢神的恩典,因为我有几次经历,硬是靠着咬牙默念“住在地上以神的信实为粮”、“我若不在活人之地得见耶和华的荣耀就早已丧胆了”的经文、并向神要“我要在地上活着得见你的荣耀和信实”坚心忍耐 扛过来的,这两句经文经常是我在困境中的坚固和鼓励,结果每次都看见和经历了神真实和大而可畏的作为,使我一次一次地经历了自己的有限以及神恩典、怜悯和大能的无限,而且明白只有往前走才能够看见神,否则会永远不明白神的心意。感谢神,他又一次用他的话语和他赐给我的经历坚固了我!

所以,我准备跟随前行,并向主提出要求:我要在这次经历上有份,并且要在这次经历中蒙主的恩典和祝福。

岔路口

当作了这个决定后内心充满了平安。但是突然发现4月10日这个周末公司要去外地开季度会议,这个会议是不可以请假的。请假就意味着激烈的冲突,我想请假,但怕冲突。

参加了第一天的祷告会,就明白这次室外敬拜恐怕不是一次两次,有可能是一个长久的事情,心想这一次就不去了吧,可以参加第二次,以后还有很多次呢,心里开始躲避冲突了。

参加了第二天的祷告会,回来开始面对神省察自己的内心,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担心,就是担心自己不参加会议,不了解公司的情况会对第二季度的工作有影响。担心冲突是假,担心付代价是真。一切不是在神的手中吗?我在被神破碎不能工作时,神都保守和极大地祝福了我的工作,我怎么这么糊涂了呢,为了一个简单的会议信息就放弃了神的恩典,于是祷告后查好航班决定周六晚上回京,周日中午再回去开会。

第二天早上,胆战心惊地请假,同时说明周日会乘中午的航班回去开会,并再三地强调不是出去玩,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在周六晚上回来,结果听到对方冷冷地说那你周日还回来干嘛?我想对方是生气了,赶紧说“回去不是还能参加会议嘛”。对方说会议只有一天,周日是旅游,感谢主!我周日不用回去了,而且对方没有生气,他知道我是为信仰的缘故要回来,但他不知道更多的内容。

其实就这么简单,可是我却紧张了半天,神要的是我们一颗向着他的心,当我们愿意付代价摆上的时候,路就通了。很多时候就这么简单,但我们经常很容易活在魔鬼的谎言和恐吓中,感谢主,他又赐给了我恩典。感谢主,他一直是这样地恩待我。

现在反思,我们常常有很多放不下或还不舍得的东西,有时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而魔鬼往往就在这里恐吓我们,还给我们一些谎言,以阻止我们前行。当我们面对神借着祷告胜过后,其实事情很简单,也并不可怕。神就在这场争战中炼净我们,使我们能面对自己的内心、学习放下付代价跟随主,当我们倚靠神学习放下舍去的时候,往往神所赐超然的平安和各样的恩典远比我们失去的多,神就是常常如此恩待我。

自投罗网

周六开完会直奔机场,飞机晚点,半夜一点多钟才回到家,想想不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最好做好最坏的准备打好行李包,但太困太累了,因为周五晚上也是为准备会议半夜两点多才睡觉。想想还是第二天早起一会儿再整理行囊吧。

早晨没早起来,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钟了,还是不收拾了,人去了再说吧,但要穿得暖和点儿,穿上大衣、拿起敬拜资料、抱起圣经、拿了块点心就出门了。

我是路盲,开车到海龙大厦就不知道怎么走了,边走边问,顺路开过去,看到有很多警车、警察,想必就是这里了,围着中钢大厦转了两圈没有停车位,只好开到地下停车场。边问路、边上电梯,电梯怎么都上不了三层,看着敬拜时间快到了,心里焦急,只好到一层询问,告知得从外面走。赶紧出去,还是看不明白怎么上三层。

看到有警察就问怎么能上三层,我问他时感觉他的表情如获至宝,我很困惑,他问我你上去干什么?我说参加主日敬拜呀,他不正面回答纠缠不清还要我登记,我很生气,我本想说我不去不就行了嘛,但马上觉得不合适,我说:“不就是问一个路吗?不回答我问别人去!”我转身要走,明显感觉他是不可能让我走的,同时感到周围有很多人迎向我这面移过来,我想敬拜已经开始了,看来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去登记是上不了三层平台了,反正都登记过了,再登记一次又何妨,我说:“好,我登记。”一个人就飞跑过来喊着“有一个要登记的。”我跟着他到一辆车前,他们要我上车,我很奇怪地问:“我是来登记的,为什么要上车?!” 他们说带你到登记的地方,我说我不去!我可以在这里登记,但我不会上你们车的!我转过身,其实我没有想跑,但是一转身发现有三个男人堵在我的面前,他们使我产生了近距离的压迫感,我的心里顿时一阵恐慌、愤怒,我的口中想大声呼喊求救、我的肢体同时有抗争的渴望,但是一瞬间我的耳边响起了教会的嘱托:不要抵抗,他们要做什么就跟着他们去吧。哎,我想目前的境况是不跟着他们去也不行了,我勉强笑着说:“你们至于吗?我一个女的,你们三个男的,好,我跟你们去。 ”

在这过程中,我看到一位弟兄上车了,但他不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因为我在教会见都没见过他,我心里有些慌张,因为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们俩带到哪里?我想“不会找个地方给我们挖个坑埋了吧?”(开玩笑,但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忍不住问“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他们说:“不远,你不是要找你们的那些人吗?他们都在那里。”心里顿时生出一份渴望,我想跟弟兄姊妹们在一起,我也想看到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才想明白,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像我这样傻——自投罗网,而且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们不能到达平台敬拜,虽然教会已经提醒我们了,可是我光仰望神了,光想着我要在神的这个祝福上有份了,结果在没有做任何心理预备的情况下就被擒住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我过去就是为了被抓住似的,但在经历了这一切,在走出派出所后的今天来思想这个问题,我是多么感谢主赐给我这样被抓的经历啊,如果我侥幸逃脱,这对我的人生经历来说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啊!我已经做好准备,下周日继续被抓,但这次我会准备好行囊。

从惶恐到平安——经历神的恩典

车到了一个学校的院里,看到有十多个弟兄姊妹在院里唱诗敬拜,心里才稍平安点儿,下车后看见了HY和YX,感觉得到了一点儿安慰——总算见到认识的弟兄姊妹了。跟着弟兄姊妹麻木地唱了几句诗,大家就互致平安,我的笑容是尴尬的,因为我还没有完全的平安。

他们让我们俩俩一排走进教室,感觉像囚犯一样,我顺从地排队跟着走,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踏实,终于进了教室,看见了很多弟兄姊妹,心里又有了一点儿平安,听到教室后面的弟兄姊妹们在唱《耶稣爱你》,眼泪不禁悄悄流下来两滴,这时听《耶稣爱你》流泪和以往不一样,以前是被神的爱感动,这时还是会有一点儿惶恐,其次还有一点儿委屈,但心里马上会觉得很羞愧,我怎么能流泪呢,怎么能叫弟兄姊妹和那些警察看到我害怕呢,很羞愧,趁人不注意赶紧把眼泪擦掉了。

他们又让八个弟兄姊妹两个一排从这个教室走到了另一个教室,在转移教室时我看到了AP,我激动地大喊AP,多么希望AP能够跟我在一起呀,但是她被带进了我刚才在的教室,我失望地转过身继续跟着他们走。

进了这个教室,他们询问我们的户口所在区,按照户口所在区被三三两两地带走,问到我是海淀区时他们互问怎么办?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等被带到海淀区的教室才明白,因为海淀区的弟兄姊妹太多了,他们大概也感觉到了压力,不知道该怎么办理。在被转移到海淀区教室的过程中又见到了晓燕,我又大喊了几声,想想也只能喊喊。

一进海淀区的教室,警察就冲着我喊:“把身份证拿出来!”我就很顺从地把身份证拿出来,那个警察就说:“你们看看人家多配合。”我很纳闷:“我不就是来登记的嘛,拿身份证错了吗?”心里很困惑。后来才明白,还有很多弟兄姊妹在继续与警察僵持着,不登记,不提供姓名和身份证,我也搞不明白我做的是对还是错,直到警察去威胁那些不肯登记的弟兄姊妹,曾姊妹很勇敢地举起手来喊:“警察同志,先登记我的吧。”我才弄明白我做的应该没有错。

海淀区的教室人数有六十来人,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桌椅,很多弟兄姊妹站着,谭弟兄看见我进来,立即喊我过来,把他的椅子让给了我,我也没有过多推辞,因为我坐着会比站着显得平静安稳一些。其间,弟兄姊妹有的唱诗、有的按教会的程序敬拜、有的在读经,虽然唱诗会经常遭到呵斥,但大家会隔一会儿又唱,又被呵斥,过一会儿又唱,而我还处于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只能傻傻地坐着看着大家,我想我需要坐会儿再说。

过了一会儿,娜娜喊了一声:“天明牧师问大家平安”,教室里响起了欢呼声,噢,我想,看来天明牧师还能说话,心里又有了一些平安……因为娜娜不断地与外界沟通,产生了一点儿冲突,一位很凶的国保怒喝她不许再打电话,娜娜正在说电话,没有注意到,那位国保就奔过去夺电话,可是在我们看来好像国保要动手,周围弟兄姊妹立刻有人站了起来,大家一起喊:“不许动手”,国保的手收了回来,还是愤怒地说“我是在夺电话,跟她说有用吗?她听话吗?”冲突最后以娜娜说接受并不再打电话了告终。他离开后,又转过身恶狠狠地威胁娜娜说:“你是领头的吧?”娜娜也没有回避和退缩:“就算是吧。”在冲突的当时我离娜娜很近,我只能坐着说了一句“干嘛动手呀”,我想如果真的动手了,我大概也做不到起来保护娜娜,因为那时我还是没有力气站起来。

随着大家的唱诗、敬拜,我也拿出敬拜资料开始跟着敬拜、唱诗、祷告,感谢主,很奇妙,当我能够张开口唱诗之后,神的平安、力量又开始从心里、身体里恢复出来,我慢慢能够站起来跟大家交流,也知道了从早晨起大家都发生了什么,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有弟兄姊妹被带进来。

这时,宋阿姨等一些弟兄姊妹被带进来了,我兴奋地冲着宋阿姨挥手,大概人太多了,宋阿姨一时没有看到我,她们直接被带到讲台前登记,我兴奋地跑过去喊“宋阿姨……”,宋阿姨看到我特别高兴,大声地应着“哎……”,那个作登记的警察笑着说:“真够亲的”,宋阿姨笑着大声说:“一个爸爸生的,能不亲吗?!”警察笑了,宋阿姨就对着警察不断地传福音,不断地讲耶稣如何爱那位警察,那位警察一直笑着摆手,笑着对宋阿姨说:“你别说了,你的唾沫星子都溅到我脸上了……”,还不时地擦擦脸,宋阿姨仍旧不停地说。我在一旁觉得特别好笑,就一直开心地大笑着,那个警察也一直在笑。后来那位警察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指着他旁边的一位警察对宋阿姨说:“他是我们领导,你去劝他去。”那位被称作领导的警察笑着对那个警察说:“你能不能……”,我想他大概想说“你能不能把她带到一边去说”,或者是“你能不能不让她说了”,宋阿姨一转身,又开始笑着对那位领导说起来了,那位领导一直在笑,而那位警察也一直在笑,我们在旁边都看着乐,我笑得可开心了,神的平安喜乐又重新回到了我的灵里,感谢主,他有奇妙预备和带领。

这期间,大家都在三三两两、四五成群地敬拜、祷告,当有人开始唱诗,我们就一起唱起来,好像很少再被喝令停止,神所赐的平安、喜乐充满了这个房间。曾淼在登记时给那位警察传福音,还有一位姊妹也在给一位警察传福音,他们都说了很久,首先,警察根本就不知道抓的是什么人,他们对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和福音的内容都很感兴趣,还问了一些问题。给宋阿姨登记的警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抓了什么人,他们还以为是抓歹徒呢,他说他们一夜都没睡觉,我想他们大概比我们还紧张害怕,因为他们也同样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那时已经可以思想了,我心里在想,还是有主好,我虽然被折腾得晕头转向,也会有恐惧和惊慌,但神会保守我平安,还会赐给我喜乐,至少我不会像警察一样,在面临那么多恐惧时没有倚靠,甚至一夜都不能睡觉。感谢主,他永远是我的避难所,当我能够开口向他呼求、祷告、赞美时,他就这样信实地把属天的平安、喜乐赐给了我,而且他也知道我的缺乏和软弱,他会预备环境、人员来保全我,坚固我,使我重新又回到他所赐的平安喜乐中。虽然事情还没有结束,环境还在,我已经有了神所赐的极大的平安和喜乐,甚至平时都很难有这样的喜乐,感谢主,阿门!

警惕奸诈的国保

感谢主,整个教室的气氛变得喜乐融洽起来。一开始姊妹要去洗手间,警察让一位女警察一次只能带两位姊妹过去,我估计他们怕我们逃跑,或者发生武装暴乱,一位女警察对付不了,后来渐渐地一次可以让三位姊妹一起去,到后来就吆喝着你们还有谁没有去,一起去吧,我听着觉得很可笑,挺好玩的。后来让弟兄去,好像也没有过分严格限制人数,经常会听到,还有谁没有去的,一起去。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也友好起来……

有一位凶恶的国保,就是抢娜娜手机的那位,一直对我们很凶狠,对我们乱吼乱叫,不许我们唱诗,但我一直认为他很真实,因为他不认识神,所以会这样,我相信他会信主,所以每当他怒吼时我就冲着他微笑,心里为他祷告,求神改变他、使他能够认识主,蒙主拣选。后来感觉他温和很多,也不再怒吼了,除了不把他逼急了,或过分大声唱诗,他就不再干涉我们敬拜了,还跟弟兄姊妹聊起天来,有时,我会笑着过去听听他聊天,他说的主要内容就是反对我们的信仰,我会为他祷告,相信他会信主,感谢主赐给我这样的感动。

还有一位国保,我把他称为奸诈的国保,因为他开始时以友好的面孔出现,但很快就暴露出凶恶的嘴脸。在开始时,那个凶恶的国保不许我们唱诗,我们一唱诗他就对我们吼叫,那个奸诈的国保进来就笑着说唱吧唱吧,那个凶恶的国保就说:“你说唱就唱啦?你别在这里捣乱了!”所以我觉得那个奸诈的国保很友好,后来他在门口跟弟兄姊妹聊信仰,我过去听了一会儿,感觉他对我们的信仰也很认可,对教会很了解,说话也很幽默,觉得很好玩儿。对了,他就是那位对天明牧师说“不会给你得荣耀的机会”的人,大概在门口聊的时间太久了,宋阿姨以为我们在争论,就过来说:“弟兄姊妹不要争论了,散了吧。”当时我还觉得宋阿姨太警觉了,只是聊聊天嘛,挺好玩儿的。但想宋阿姨既然说了,那我们就不聊了,弟兄姊妹都散去了,就没有人理那位国保了,我看到他脸上很尴尬,紧接着让我诧异和震惊的是他把那位凶恶的国保叫过来,在门口指点着宋阿姨,那位凶恶的国保进来就指着宋阿姨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稍微有点儿紧张,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当时他们也没有干什么。但他们不知道,宋阿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是背着行囊过来的,把夏天的衣服都带上了,根本就没准备出去!

紧接着后面的事情更使那位奸诈的国保原形毕露。警察抓人时在麦当劳抓错了两个人带到我们所在的教室。那两位女士一进来就表现得与我们非常不同,她们冲着警察又哭又闹,说警察勒住她们的脖子把她们强行带上车,还与她们发生了肢体冲突,使她们的书散落了,还丢了东西,她们边哭边控诉警察,同时也说警察抓错人了,她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信,警察冲她们吼不许她们说话,这时那个奸诈的国保进来,用手指点着她们,凶狠地对她们说:“你们闭嘴!不许说话,立即闭嘴!”他的样子比警察还要凶狠,好像要扑过来卡住她们的脖子以不让她们说话,她们就断断续续地哭和大声地嚷嚷,那个奸诈的国保还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我在灵恩派就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大致是这个意思)我目睹这一切,对那个国保不一样的表现很震惊,心里暗自思想可不能轻信这里人的狡猾和奸诈,我当时都想过去跟他说:“你不真实,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但没有勇气去说。我同时很佩服我们有些弟兄姊妹的清醒和警惕,因为后来知道一些弟兄姊妹觉得那两位错抓过来的人有可能是派来捣乱的,因为其中的一位说话反复无常,一会说她什么都不信,一会儿说她去过教堂,而且她真的了解圣经,还带头唱诗,不过弟兄姊妹没有太跟着唱。还是有的弟兄姊妹过来安慰她们,有的弟兄姊妹给她们传福音,她们安静了许多。

当然,我想她们应该不是派来捣乱的,但是在她们身上确实有邪的感觉,后来她们再跟警察争闹的时候,有一个警察就对她们说,让她们安静等等,等处理完我们的事情后单给她们俩立一个课题来解决,我们听了哄堂大笑,有的弟兄姊妹说有没有课题经费呀,挺好玩的。

不管怎样,感谢主,因着这两位的到来,显出了我们与其他所抓的人员的充分不同,我们没有人哭闹,没有人与警察争吵,也没有争执,虽然有弟兄姊妹坚持不登记,但都很平静、安稳、理智,无论警察、国保怎样对待我们,我们都以平安、喜乐、和平、友好的态度对待他们,我想他们从来没有抓过这样一批人,这一天他们虽然很辛苦,但这一天会让他们很惊讶、诧异,当他们回去的时候,他们会回想起这一天的经历,这一天会在他们生命中留下深刻的印记,那就是爱我们的主耶稣定意要留给他们的!感谢赞美我们的恩主耶稣,他是这样地爱我们,怜恤每一个生命和灵魂,他竟用这样奇妙的方式去拣选他们,神也定意使我们成为山上的城、灯台上的光,我没有想过神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使我们成为了他山上的城、灯台上的光,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那个奸诈的国保说天明牧师不按常理出牌,那哪是天明牧师不按常理出牌呀,其实是我们的神,他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早就告诉我们他的意念高过我们的意念,他的道路高过我们的道路,感谢赞美主!一切的荣耀和颂赞都归给爱我们并为我们舍命被钉在十字架上,又为了救我们复活的主耶稣基督,阿门!

新的争战

大概在中午的前后,他们把所有人登记完了,之前又把娜娜、HS、曾姊妹和一位弟兄带到楼上提审,我们也为四位同工弟兄姊妹祷告,接着我们分别被所在地派出所的人员带往各个派出所。

我很感谢神,把我和宋阿姨、清华团契的两位姊妹和一位年龄稍长的姊妹,共计五人带往中关村派出所,我们和剩下的弟兄姊妹互道平安,又开始转移战场了。神真是充满了恩典和奇妙,彼此分离时,大家已经被神的圣灵和他赐下的平安喜乐装备完毕,我们已经可以面对下一场争战了。真不敢想象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有五个人去面对争战我会怎么样,我恐怕一直会在恐惧战兢之中。感谢主,他是真实和信实的,他说我们所遇见的试探都是我们所能受的,并且在受试探的时侯,他会给我们开一条出路,叫我们能忍受得住。在这一场争战中,他就是守着他的诚信,以他答应我们的来恩待我们!感谢主,阿门!

(一)第一轮询问:

我们被带到了中关村派出所的地下室。我以前来过中关村派出所,但还不知道这里有这样的机关。地下室有三个拘禁人的屋子,有三、四个询问室,中间有一个大厅,有两排那种类似快餐厅的固定在地上的硬塑料凳子,还有几把审讯室用的椅子,有的是全铁的还能把人锁在上面的那种椅子,看见后还是挺恐怖的。带我们来的小警察看见我们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安慰我们说那不是为你们预备的。我们心里踏实一些,东张西望地看每一个房间,那个小警察笑着对我们说,你们来视察来啦。我们看着一切都觉得很新鲜。

这时来了一个比较凶悍的“长官”要我们登记,我们说已经登记过了,他们说那是那里。好像是宋阿姨先登记的,我的名字写在她的下面。写完后他们就出去了,我们则开始聊天。大约二十多分钟后,那位“凶悍的长官”下来了,喊了一声:“纪红雨,进来!”我想我怎么成了第一个被审人员,但心里很平安,就跟他进了一间询问室。

他首先问了我一些个人的基本信息,紧接着问了我什么时候信的、什么时候受洗的,他不明白什么叫受洗,我赶紧给他讲什么是受洗、为什么要受洗,他对我怒喝:“别跟我讲这些,我什么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我表示很认同和理解他,因为我没有信主之前也是只信我自己,那时因为我不认识神,不知道他能给我带来什么。他没有让我再讲下去。接着,他问我什么时候到守望教会的,之前在哪里聚会,在守望教会时都在哪些地方聚过会,我赶紧告诉他守望教会曾在哪里聚会,而且为什么总是搬迁。他又问我在哪里被抓、我要去干什么?我说我要去户外敬拜,他问我是谁叫我去的,我说是教会通知的,他一定要问我是谁通知的,我开始警惕他的问话。他是按照一个事先写好的问题一个一个地问。我问他询问完了是否需要我的签字,我说如果需要我签字就请您理解和帮助我按照我所说的文字来写。其实我犯了 一个错误,就是光顾盯着警察看了,没有注意到墙上写的“你可以不回答”的字样,我以为他所问的我得秉承信仰的诚实都如实回答呢,这是我准备不充分的结果。但是神保全了我。

我首先说明我们不是户外聚会,我们是在户外主日敬拜。他问我什么是主日敬拜、主日敬拜的程序,我告诉他是唱诗赞美神和听讲解圣经;他又问我谁是教会的头、谁让我们到户外敬拜的、地点是谁通知我的?我说你的问题好奇怪,我们教会有好几个牧师呢(这是我说多嘴了),他坚持问我有几个,都是谁?我扛不过去,想反正国保都知道了,就把四位牧师牺牲一把吧,说了四位牧师的名字,他还坚持问谁叫我们户外敬拜的,我只好说天明牧师在教会特别报道时告诉我们的,我说国保都知道,你别问我了,上网去看不就行了,说完就后悔了,我又把教会网站贡献出来了,好在他没有接着问网站的事情;他坚持问谁通知我地址的,我说会友互相转告,他说你为什么这么咬文嚼字,我说我不知道你问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我不希望我只言片语不恰当的表达带给你们误解,误导你们,使你们反倒不了解真实的客观事实了。这时他的态度好多了,开始学习用我的词语来问我,有时还会问我他是否可以这样问我,每次我都说可以,因为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问我教会为什么要到户外敬拜,我给他讲了我们的信仰要持守主日敬拜的原则,但是在老故事餐吧、锡华酒店发生的问题,使得我们无法有室内敬拜场所。他说锡华酒店不是已经同意你们去了吗?我给他讲了锡华酒店反反复复的问题,包括我们的建堂、购置了场地不允许给我们用、我们2009年11月1日的室外敬拜,包括相信政府回到室内敬拜而结果政府继续干涉我们租场地,使我们进入了今天的困境,他在征求我同意的情况下写道:“因为老故事餐吧不能租用了,锡华酒店又退租了,我们没有地方去,所以在室外主日敬拜。”我同意了。他还问了为什么不去三自教会,或者回到家庭聚会,我从信仰的角度给他讲解了。后来他说这个小区里就有一个教会,每次炖的牛肉可香了,他都想过去尝一尝……

其实,他中间问的一个问题引起了我的惶恐,他问我家庭情况,孩子姓名,在哪里上学,我当时心里一颤,立刻有一片阴云压上心头,我想他们不会到学校去找我女儿麻烦吧,虽然在告诉他们我女儿的姓名和学校时,心里一阵慌乱,但马上一个声音进到我的心里:“不用怕,还有主呢,而且她也需要学习长大、成熟,也要学习面对而不是躲避,或是被保护在一个博雅塔里,她也要学习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随主,神会保护她的,会加添她力量。”想完了,就不再担心了,而且相信如果发生了,我的女儿也会面对,而且是神对她的祝福,因为我的女儿已经面对同学、告诉他们她是基督徒了,我的心里很平安。

最后他问我有没有小组,我傻乎乎地说有,他问有多少人,我说十来个人,他问我小组长姓名,我一下傻了,正好我们小组组长去外地工作了,我说小组长去外地了,他还是要去外地的组长姓名,我说没组长了,那他说谁来带你们?我实在扛不过去,就把师母带我们给招了,他说那不就是组长吗?我赶紧说好好,就是组长;他又问我组员的姓名,我又愣在那里了,我说很多人经常不来,来的只有几个,他还坚持问,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说这里就有我们三个组员,叫他们进来一起问吧,我们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免得您那么辛苦写那么多遍,他说好吧,叫他们进来吧,我赶紧说那其他的两位也进来吧,他说好吧,我赶紧把外面的四位姊妹叫了进来,我可算有救星了。他还是坚持问小组成员,我们又招了一位阿姨的名字和一位已经工作的姊妹名字,他再问我们就坚持说就这些了,他没有再问。

宋阿姨一进来又开始了她执著的传福音工作,那个“长官”就叫来两位小警察按照我的笔录内容在她们的笔录里一些不同的地方上进行修改,他自己出屋到大厅,对宋阿姨说:“阿姨,过来,给我说说。”宋阿姨开始了她的福音事工;三位姊妹在屋里修改笔录,同时也对那两位小警察传福音;我在屋里时,宋阿姨她们请警察叫来方便面外卖,我开始吃方便面,我们好像各自守着各自的分工,井井有条,互不干扰,我吃得可香了,那是我吃得最香的一碗方便面。后来,两位在屋里宣讲福音的小姊妹出来说,那两个警察听得很认真,有一位正在思考灵魂的问题。

宋阿姨要我把笔录中的“我们在室外主日敬拜”改成“我准备要在……露台上主日敬拜”,因为露台和室外不一样,另外我还没有敬拜就被擒住了,所以要用“准备”,而不是现行,他们也同意我们更改。他们说要交给领导审核,就上去了,我实在太困了,就躺在大厅中的那排硬塑料椅上睡着了……

后来,听到宋阿姨的声音,我醒了,发现他们给我们腾了辨别室的房间,有一个长沙发,和两把非常舒适的椅子,我们又搬进来一把,就在里面唱诗、祷告赞美神,同时向一位看管我们的五十多岁的温和的男士传福音,他说你们还挺美的,唱得也很好听。

宋阿姨提醒我们要考虑一下,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有可能会让我们写某种承诺,我说好的,其实也没有多想。

    (二)第二轮询问:

远比第一轮要严厉得多

过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大约在五点多钟左右,一个国保带了一位警察(好像是上午的其中一位)下来询问我们,我当时没有识别出他是国保,后来反应过来他没有穿警服,应该是国保。他冲我们喊“来一位”,我想上次是我先来的,还是我先来吧,看看他们要问什么。

我又进去了那个询问室,国保上来就直截了当,让我写承诺书,承诺不再到室外聚会就可以放我走了,我说我不能写;他问为什么,我说我们也不想到室外敬拜,是政府不给我们室内可以聚会的地方,我们买的房子政府不让我们进去使用,使我们不能够在那里聚会,我们租用的地方又不断被干涉与我们解约,那我们不去室外敬拜去哪里?他说这些事情他不知道也不了解,我说你的信息不全备,你不了解这些信息就不能来要求我不在室外敬拜,如果你一定让我写承诺,我可以写“如果政府给我们写承诺允许我们室内租房子聚会或者把我们购买的房子的钥匙交给我们,我保证不在室外聚会”。

他说这些事情他管不了,他说你们在这种情况下,在室外聚会就是威胁政府,我说我们没有威胁政府,我们在坚持我们信仰的最基本权利,按照我们信仰的准则,进行正常的主日敬拜,这是宪法授予我们的权利,而政府应该面对这种情况并予以解决。

他说你们不是已经在老故事餐吧聚会一年了,我说老故事餐吧已经装不下我们了,而且政府也有干涉,他们已经不方便接待我们了;他说你们为什么不到三自教堂聚会,我说信仰根基不同,我不会到三自教堂聚会的;他说你们为什么不回到家庭教会,我说守望教会就是家庭教会,但是哪一个家庭都装不了这么多人了;他说你这么坚持,就不为你的女儿想一想吗?我没有吭声,我想我已经把我的女儿交给主了,主所能给她的,远比我能给她的多得多,我想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他又说,你们这么坚持信仰,为什么不去美国,还留在中国干什么?我心里很难过,他竟然这样把自己的同胞推向国外,我没有吭声。

他说守望教会没有得到政府批准,是不合法的,所以不能参加守望教会聚会,我说守望教会已经向政府申请登记了,是政府不予答复;他说他尊重我们的信仰,但在政府没有答复前不能参加守望的聚会,否则就是非法聚会;我说既然尊重我们的信仰,就应该尊重我们按照信仰的准则敬拜聚会的权利;他说这些问题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也不是我们应该参与的,应该让教会领导和政府来解决;我说,你说的是,但是政府要来面对和着手解决这个问题,要面对中国家庭教会的问题,并予以解决,而不是回避,或者干涉,应该给予解决的时间;他说这个事情不是他能管得了的,我说如果不是你能管得了的,那你就不要要求我不在室外敬拜,而且现在政府做事情都讲究效率和诚信,对任何事情的处理都有规则和承诺办理完的时间,在这件事情上有吗?他没有说话,接着他说你别老是政府政府的,我说我可以不说政府,我就说是管理我们的人吧,我相信中国政府,我相信政府的人员如果真的都知道事实的真相的话,会有人站出来为我们主持公道的,我相信在中国还是有公义正直的灵存在,愿神赐给你们公义正直的灵,我对中国政府是充满信心的!

我感觉我在说这些时,他是有一些担心和害怕的,愿神在中国的政府中兴起他的以斯帖!他说室外聚会是非法的,我应该遵守法律,不应该参加非法聚会,我说我承 认我对法律并不完全了解,但是我知道法律应该是公平、公正、是对等的,我们买了房子,又不让我们进去,你觉得这个合法吗?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你买了房子,晚上不让你回家睡觉,又不让你露宿街头,你觉得这样公平合理吗?他说你的这个比喻不恰当,家和教会还是不一样的,(其实,出来后我想了一下,这个比喻是很恰当的,教会是为了敬拜之用的,就像家是为了睡觉用的,不让你在家里睡,就得露宿街头,不让在购买的教会里敬拜,就会在室外敬拜,是一样的)当然,我不想冲突和争论,所以我说我接受你认为这个比喻不恰当的说法,这样吧,如果你一定让我写承诺,我可以写“你说的我都清楚了,也听明白了,我愿意想一想,但是我不能承诺你,如果一定要我承诺,就是政府给我们写承诺允许我们室内租房子聚会或者把我们购买的房子的钥匙交给我们,我保证不在室外聚会”。说完了之后,一阵难过袭上心头,没有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说我对你们不认识神感到很难过,我之所以这样持守我的信仰,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所信的是谁,他是怎样的一位神,他是真实和信实的!他是又真又活的神,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今天到室外敬拜意味着什么吗?我们难道不知道会遇到危险、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甚至会遇到更可怕的事情吗?难道我们就没有恐惧吗?但我们知道我们所信的是怎样一位神,他会保护我、帮助我、并赐给我喜乐和平安,他现在就在我们中间,在他里面我没有惧怕,愿神能够使你们认识他,并赐给你们公义正直的灵(我知道我不能哭,我擦干眼泪,我要笑着面对他们说话)。

他说你知道吗(说话软了很多),政府如果写承诺就是承认了守望教会。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比如法轮功,最后就发展成为危害政府、危害国家的事情,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小得我需要很认真地听才能听到。感谢主,我终于可以笑着对他们说我们的信仰和法轮功不一样,首先,基督徒不会做任何危害社会、危害国家的事情,而且我们会在国家危难时挺身而出,为了社会、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奉献我们的一切,而且基督徒会成为社会、国家的祝福,我们面对你们都是坦荡的,我们所提供的信息,我们众人的登记,无论有没有证件都是真实的,我们的聚会是公开的,你们随时可以派人监督查看,我们之所以敢于这样,就是因为我们是问心无 愧的,我们对国家、政府、人民都是无愧的,我们以我们的真实和坦诚面对一切,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第二,我们所信的神是真实的,他就活在我们中间, 他现在就在我们中间,他是又真又活的神,愿你们能认识他,这又是与法轮功所不同的。我看到了他们的慌乱,那位警察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直反复在翻手里的文件,头都没有抬,那位国保心里也在变化。当他们逼到我极处时,我心中不禁呐喊:“你们杀了我算了,你们想要的我是不会给你们写的!”当然,情况并不那么可怕、也不那么严重,只是被他们逼到极处的一种愤怒,我知道我不能发怒,最后,我缓和地说,首先我表明我的态度,我不想你们跟着我们这么辛苦,并且因为我们,你们不能休息,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的,但是如果你们一定要我写,那我可以写:“你们所说的、所讲的,我都听明白了,也愿意思想、愿意接受,如果我今后又到室外敬拜了,你们所说的法律责任,我愿意个人承担!”

然后,就听到了一句:“你可以出去了”,我离开了询问室,结束了不愉快的问话。

回到我们所在的小屋,姊妹们大概看出我哭过,就问我他们对我很凶吗?我说没有,是因为他们不认识神误解我们的信仰而难过,姊妹们问我都问了什么,我说是让我们写承诺,宋阿姨问我怎么回答的,我说我告诉他们我不会写的!

这时又开始叫人了,那位年长一点儿的姊妹进去了,我们在外面为她祷告,因为我们知道这一关是不一般的;很快那位姊妹就被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又叫人了,宋阿姨进去了,我们继续祷告,听到宋阿姨大声地在跟他们说话,说了很长时间,后来知道无论他们怎样阻止,宋阿姨都坚持反复跟他们讲守望教会建堂及被迫迁移的过程,最后他们很不耐烦地把宋阿姨轰了出来,紧接着清华的那位学生姊妹进去了,她一进去就严厉指责他们不按照法律给我们提供饭食,让我们自己买桶面,她质问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家里吃什么、不知道清华的学生在吃什么吗?他们见她懂法律,心里惧怕,见她坚持不签字,很快把她也轰了出来,最后我们小组的另外一个清华大学毕业刚工作的姊妹进去,坚持自己的态度,又被很快轰了出来。至此,我们明白我们今天傍晚是走不了啦。

这时,清华的学生姊妹不禁难过起来,因为我们在地下室没有信号,无法与家人联系,而刚才在询问室是有信号的,她的手机不断在响,是她丈夫的电话和短信,但她又不能接,她丈夫刚信主,她非常担心他的信心,还有他为她的担心;我们小组的那位年轻的姊妹也担心她的男朋友为她担心,也难过起来,这时我也想到了我的女儿,上午打电话发现她没有起来去主日学,答应她下午去奶奶家接她,上个主日带她去教会,希望她明白目前教会面临的处境,也告诉她如果妈妈主日敬拜后没有能接她,就让她自己去奶奶家,不要惊慌也不要害怕,妈妈会没事儿的。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担心,不过又想,交给主了,正好她在主日学的读经祷告功课完成得不好,如果她要担心就求神让她学习祷告。我们也知道那位年长的姊妹应该是签了承诺书,但是还没有让她走,不知道国保是否有意留下她来规劝我们,但我们非常理解她,因为她有两个孩子在外面没有人照看,她已经很着急了。我们又一起拉起手来祷告、唱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或作什么决定,我们在主里面都是互为挚爱的肢体、互为骨肉,我们因着基督成为一体,是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的,是永远不可分离的,我们的心永远因着基督的灵在一起!

大约在晚上七点钟时,突然一位主内肢体的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来了,我们都很吃惊,警察也很吃惊,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电话怎么打进来了呢?我们到那个询问室的墙角,有微弱的信号,打出电话让弟兄姊妹转告那两位小姊妹的家人我们都很平安,请他们不要挂念。这时我们感谢主,神有各样的预备。借着这微弱的信号,弟兄姊妹的短信也进来了,我告知外面的弟兄姊妹我们的情况。我们继续唱诗、祷告、传福音,一切都很平安。

(三)第三轮询问:

上午的警察又过来了,因着上午有友好的沟通,我们见面时都很友好。我又一次被带到询问室。

他用柔和的话语问我为什么不签字呢?我说因为信仰的缘故我不能签字;他说他认同我是为信仰的缘故,他也说他接受我为信仰的缘故签字,并被释放,然后再为信仰的缘故出去到室外敬拜,没有人会管你们,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家,他们也可以回家了。我说那样就是撒谎了,他说撒谎有什么,到处都有撒谎的,善意的撒谎,他可以接受。我说这与我的信仰不一致,他说那有什么,只要你写了……就可以出去,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会管你们。我没有听清楚他要我写的文字,我说是写今天不再在室外敬拜吗?他说是“今后”,我说那我还是不能写,他说你好好想一想,我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否写了但也同时告诉他那不是我真实的想法,我还会去室外主日敬拜呢?我犹豫着,也觉得不妥,一时不知所措。最后,我说让我想想,他说你出去和她们商量一下,我说好吧,就非常犹豫地出来了。

把情况跟宋阿姨等姊妹说了,大家一时都不知所措了,这时我想跟恩平师母联系询问一下。感谢主,打通了恩平师母的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师母没有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只是告诉我们有的派出所弟兄姊妹没有写也出来了,他们最多关我们24小时就得放人,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坚固,我说我明白了,就挂了电话。回到房间把情况跟姊妹们说了,大家一致决定不写,准备等到24小时后他们放人。

于是,我又回到询问室,抱歉地通知那位警察我们的决定,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打电话询问已经写了的姊妹是否可以走了,对方显然通知他可以了。

我们互致问安,送走了那位姊妹。这时我们开始要求订饭,还笑着问他们不会不给我们订饭吧?并准备吃完睡觉,等候24小时的到来,大家非常平安,就跟在家里打理准备休息睡觉一样。

(四)新的挑战:撒旦狡猾的诡计

在等候吃饭时,我们继续唱诗,看我们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听,因为他要下班了,我问他好听吗?他说很好听,我说希望你有机会信耶稣,他点了点头。我们吃饭时,清华的三位老师突然到来,把清华的学生姊妹叫到了一个询问室。他们一直交涉了大概近一个小时,这时小姊妹出来,进屋里着急地跟我们说,警察一定要签承诺书才肯放人,她不肯签,但清华的老师来的时候说学校下了死命令,不带回学生,他们也不许回来,这样那三位老师也得在这里过夜了,学生姊妹很为难很不忍心老师们为她这样,我们一时没有办法了。我想不能再问恩平师母了,我们一起祷告吧,我们四位姊妹就拉起手祷告,祷告后我心里的领受是不能签,但是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跟姊妹说,这时一位转来转去的年长的领导模样的老师喊了一声“可以走了”,我们感谢赞美主,那位老师边读短信边说不签字可以走了,同时这位老师过来想看看我们唱诗的诗歌本,他说很好听,他也写歌,宋阿姨给他看,还给他唱了几个曲调,宋阿姨要把诗歌本送给他,他不好意思收,这时我才注意到,他就是一直在厅里听我们唱诗祷告、一直在我们门口转来转去地观察我们的那个人,我以为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呢,感谢主!

清华的老师和姊妹刚走到门口时,发现门是锁着的,又被警察带回来了,接着又在询问室交涉了半个多小时,后来他们出来了,学生姊妹被他们带走了,姊妹很不舍地看着我们,我们说,没事的,平安地走吧,我知道对于这个小姊妹来说她已经尽力了,她完成了神给她的带领,感谢赞美主,他总是这样恩待我们,阿门!

尾声

走了两位姊妹,很奇怪,我们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人员减少了,心里没有任何波动,非常平安。我们收拾了吃的东西,还预备了夜宵,我向看守我们、因着我们不能回家的两位新来的夜班警察致歉,大家准备开始睡觉。

我很幸福,因为宋阿姨坚持在我们小屋门口的一个单人沙发上睡觉,年轻的姊妹因为睡觉认床,坚持要在一个比较舒服的椅子上睡觉,我就可以在长沙发上睡觉了,当然我是最舒服的了。我们分别准备睡觉,宋阿姨又嘱咐我们,如果半夜谁被叫起来了,一定要把其他两位叫醒,无论如何不可以单独离开自己的位置,我们说记住了。

我躺在长沙发上盖上大衣,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这时突然听到屋外有一阵声音,S牧师来啦!我兴奋地蹦了起来。S牧师走了进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能够进来看我们。看到了亲人,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哎,我也是想我太没有出息了,从早晨开始,一天掉了三次泪了)。我们兴奋地与S牧师讲论我们这一天传福音的果效,S牧师说看来被刘长老说中了,我们是被派出来向政府机构传福音的。我心想,是啊,今天神动用守望教会169个弟兄姊妹、还有数十位被看管在家里的弟兄姊妹,向成千上万个政府工作人员传讲福音、并且用我们活出来的生命为主作见证,这是多大的恩典呀,仅我们五位姊妹在今天下午、晚上就向十多位人员传讲了福音,其中有警察、国保、派出所工作人员、清华老师,当然宋阿姨讲得最多,但我们都分别用我们所活出基督的生命为主做了美好的见证,用我们的生命传讲了基督耶稣的作为,感谢赞美主!一切荣耀颂赞都归给爱我们的父神!守望教会终于成为神宣教的教会了,但是神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使守望教会成为了他宣教的教会,真是太过分了,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我为能成为这个庞大的宣教团队中的一员而感谢赞美神!

其中,有一个细节我忘记说了,我们问看我的工作人员,他们在这里看守过基督徒吗?他说他在这里工作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其间,下午的时候,有一个人因民事纠纷被带进来,一进来就吵吵嚷嚷的,我们就关上门,继续在里面唱诗赞美神,一会儿就听到他们在外面动手打起来了,我们继续唱诗,好奇怪,也没有人想出去看看,其实平时自己还是会看点儿热闹的,这时连想都没有想,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想是神的保守,不是我配得的,是神的恩典。后来听说他们在外面动手打 起来时,警察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打架;晚上又带来打架的,是中国人与老外,他们争闹之后,就见那个小伙子在打电话托关系找人救他们。

我想在这里,我们和他们所有看管过的和询问过的人都是太大的不一样,我们充满了恩主赐给我们的平静、安稳,也没有担心和害怕,更没有四处找人寻求解救,我们唯有的就是向主来求、唱诗祷告,我们是他们经历中的一个特别的人群,这个特别的人群和特别的经历必成为他们生命的记忆和永久的祝福。只是很惭愧,我在传讲福音上没有做好充分的预备,没有像宋阿姨那样执著,见一个人就讲一个,下一次我就知道了,我会预备好的,感谢神!

这时,上午那个奸诈的国保又出现了,他们说我们简单地应承点儿事情就可以走了,S牧师说我们是否还有什么手续没有办完,我们说都办完了,上午的询问我们都签字盖手印了,只是签承诺书我们不肯签。S牧师说他们肯定是把什么搞错了,于是S牧师去到询问室与他们交涉,因为询问室的门这次是开着的,我们清楚地听到警察坚决地说我们必须签承诺书。我们商量了一下,把S牧师叫回来了,跟S牧师说不用跟他们交涉了,我们是不会签的,我们不签字他们也不会放我们出去,我们已经做好了住在这里的准备。S牧师不想让我们过分辛苦,还在想交涉解决,但我们觉得他们态度这样坚定,恐怕是没有什么解决办法的,我们就劝 S牧师去看看其他派出所的弟兄姊妹,我们没关系,不用管我们了。正在这时,那个奸诈的国保又出现了,把S牧师叫到楼上去了。

我们在下面谈论,想请S牧师不要为我们担心和为我们有负担,因为我们是为神受苦(其实我们并没受什么苦),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单独面对神,背起我们自己的十字架。宋阿姨笑着说还记得吗,十字架也不能截短,我们三个人哄堂大笑,因为我曾经在小组分享过,我经常想把自己的十字架截短一点,让自己轻省一些,然后踏着别人的十字架走过去。但是感谢主,我们现在却每个人喜乐地背着自己的十字架准备睡觉呢。

在我们的欢笑声中,S牧师和一位警察下来了,说我们可以不签字、带好自己的东西出去了,我们太意外了,感谢主,快乐地收拾东西和垃圾准备启程。警察说了一句你们的牧师得留下来,我们一下就愣了:你们不会把S牧师扣在这里了吧?他们说S牧师一会儿就可以走,S牧师也挥手让我们走不用担心,我们就半信半疑地走了,S牧师嘱咐我们出门后给晓峰牧师电话报个平安,我们向警察和牧师互致问候就出来了。

感谢主,出来时间为凌晨零点十一分。

问候弟兄姊妹

亲爱的弟兄姊妹,你们是我的挚爱骨肉,因着爱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身体为我们破碎了,使我们成为一体,也成为血肉相连的骨肉,哪处受伤全身都会感受到那里的疼痛。

出去看到弟兄姊妹的短信问候非常感动,到网站上看到很多弟兄姊妹为我们祷告、彻夜不眠,更是感动,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份骨肉之情。如果说我们有什么,那本是我们自己所不能做到和不配得的,因着弟兄姊妹的祷告、因着主耶稣的怜悯恩典和慈爱托住了我们,无论我们每一个人在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无论去的还是没去的,写承诺的还是没写承诺的,我相信在这一日每个弟兄姊妹都来到了神面前为这一日付出了祷告,这是神在我们所有弟兄姊妹们生命中的得胜,是守望教会在神恩典上的得胜,没有神的恩典,我们谁都站立不住!一切都是神自己怜悯、恩典、荣耀的彰显!愿颂赞归给爱我们的主耶稣基督,阿门!

因着我在里面的两个经历,也因为我们互为彼此身体的一部分、互为骨肉肢体,所以我还是要用我作为肢体的真心、坦诚说一句话——我们永远是血肉相连的骨肉。

在里面有两件事情让我非常痛心,也是在我出来之后持续让我痛心、难过、并且至今为此痛哭的事情。

在里面时,和我在一个小组的姊妹跟她的男朋友通了一个电话,她的男朋友对主的认识和经历并不多,在电话里非常生气,责备她说:“人家都不去,就你去,就你傻呀!人家都劝你不要去了,你还去?!就你傻,教会说什么,你就听什么……”那个姊妹回到屋里说时非常难过,一直在哭,她说她的男朋友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讲过话……

看着她哭,我们心里很难过,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和心在疼痛。显然我们不一致的意见已经成为了撒旦攻击我们骨肉、攻击我们肢体的武器,我们的小姊妹,在这样一天的经历中一直很紧张,她紧张并不是因为她害怕,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说、怎样回答,怕因为自己的不当亏损了神的荣耀;她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刚上班两天,当我们担心她的工作劝她走时,她很坚决,因为她知道她要面对的是神和她自己的十字架,这样弱小的姊妹,在面对黑暗势力的攻击时没有退缩,黑暗势力没有伤到她,却因为我们不恰当的信息传递而受伤。

我们互为骨肉,我在这里讲这件事并不是想要说是非对错,保罗说“我自己都不论断自己”,我怎么敢于论断我的亲人呢?我只想作为你们的骨肉肢体、作为你们身体的一部分坦诚分享我的心灵的经历和感受,我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我是留着泪在写这一段,请我的骨肉肢体们用心灵去体会我所要写的意思,我们同有一个灵、同有一位父亲,我们心灵是相通的,我相信我的感受你们是能够感受到的……

还有一件类似的事情,我们的学生姊妹,她所在小组的弟兄姊妹都非常爱主,都非常愿意为神摆上,但小组却因为不同的信息和不同的看见而混乱,大家不知所措,内心很难过。宋阿姨在周六晚上接到这个小组的一位肢体的电话,对方很痛苦,哭着说他不知道神的心意是什么,因不明白而不知所措,想到自己不去,而看着自己的弟兄姊妹去受苦很难过。在这过程中我能感受到他内心所受到的痛和伤;我们的学生姊妹在周六晚上也接到劝说不要去的电话,因为她到教会时间不长,很难辨别和判断,但她想既然是教会决定,她就决定跟随。当我们被带到中关村派出所地下室经过两轮询问后,她说在早上来的时候,她还是不清楚不明白,但是到后来和早上完全不一样,她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平安喜乐,我知道这是神的作为,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没有神,没有人可以喜乐起来,感谢赞美主,阿门!

周一的祷告会,晓峰牧师的讲道经文是《约翰福音》20:19—21,主题是耶稣复活后向门徒们显现时,所说的第一句话:“愿你们平安!”在耶稣被钉十字架的过程中门徒有各样表现,只有约翰跟随到十字架下,但耶稣见到大家的第一句话就是“愿你们平安!”无论我们的看见和领受有什么不同、在4·10的经历有什么不同,主耶稣问我们安,晓峰牧师讲到这里,我泪流满面……

亲爱的、我所挚爱的主内骨肉肢体们,主耶稣问我们安!!
(写于2011年4月14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