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理自己了吗?/孙毅

这两天时常想起在公交车上听到的那句广告语:快给你的肠子洗洗澡吧!真是的,很多次虽然你不想看,但你耳边传来这句广告语的时候,眼前还是会出现与这句广告语同步出现的画面。

人的肠子过一段都需要清理一下,更何况我的书桌呢!望着堆积如山的各种书、纸片、笔、本子等,心里不能不佩服物理学中所讲的那个熵增定律,即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人每天是自然地做自己的事情,特别是照常地处理那些等着要处理的事情,那么书桌上的杂物量及零乱程度就会是呈自然增长趋势的,就如你肠子里的杂物也是在一天天自然地积累着一样,除非你专门花时间去清理。我意识到,这个定律表达出一个我无法抗拒的事实:我必须专门花时间去清理书桌,否则它不会自动地整齐起来,就如我一年前做过的那样。

我下了几次的决心,终于在一天的下午,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堆在桌子上的书分别放回到不同类别的书架上;一一去试那一堆的笔,把不能用的笔丢到垃圾桶里;一一地去翻那些本子,有用的本子收起来;最为麻烦的是那些纸片,我发现有些是很重要的文件,要分类放在不同文件夹中;有些则需要销毁。把桌上余下的东西放到位,用抹布把桌子擦净后,看着几个小时的成果,内心中也感到舒坦了许多,似乎内心也变得有些条理了。

那一刻我在想,熵增定律可以表现在我的书桌上,或者我的肠子上,是否也会表现在我的内心里呢?其实当我这样自问的时候,答案已经是不言自明的了,谁让我们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事物一样都属于被造物呢?希伯来文中的“肠子”可同时指人的内心。凡在时间中的,都会随时间而变化,而熵增定律表达的就是被造物在不可逆的时间中所发生的变化,一定是朝着其无序性必然会增加的方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内心中也会因为所经历各种事件带来的各样念头而形成很多的缠累。其实那一刻我想得更多的是,肠子可以用所宣传的物品去清洗,书桌可以专门花时间去整理,但我们的里面呢?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的里面得到一些清理呢?

想起古人说: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但问题是,在很多时候,我没有感到自己的里面也需要专门花时间去清理。等我感到有必要坐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里面的缠累所淹没,不知从何处着手清理了。
容易让我们下手清理的是我们这一段时间所经历的那些事件、事工。其实里面的很多想法或念头也是从这些事物中来的。只要肯花时间,清理这些事情也还是很有意思的。只是,这个层面的清理可能还不能够达到内里。我之所以知道这一点,要特别感谢带我成长的那位老弟兄(我暗自把他当作师傅)。多年前,当他还在带我成长的时候,他要我做的就是比这个事工层面中的清理再进一步的事情:至少每个季度,专门花一个整天的时间,专门清理一下你的灵修、祷告、读经的生活,即你与神的关系;并且,重要的是,他让我一定记住,要用笔去一项项地清理,笔就如擦桌子的布或排肠毒的物一样不可少。

很感羞愧的是,虽然我早些年就接受过这样的教导,但从来没有做到一个季度清理自己一次。刚信主还被带领的时候,过一段时间还能如此地反省自己一下,想想大概是一年一次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自己越来越多地承担起带领别人的责任的时候,这种自我的反省却越来越少了。每次当我安静下来,进入到这样的反省中的时候,我总是发现,与前一次在神的面前的复兴相比,与前一次那种有质量的灵修读经生活相比,与前一次制订的灵修读经计划相比,竟然有如此多的迁移。就如早先在老家看表哥犁地,手稍不用力,不是犁头偏了就是犁得太浅了;不太有经验的他似乎总要不停地调整。
不过,随着生命的成长,我也开始意识到,就是进到了这个层面的清理,也只是帮助我们预备进入到内里而已,即把我们带到我们与主的关系中,带到神的面前;其本身还不能够让我们完成内里的清理。在这样一个内里,其实真正来说,并非明镜亦非桌台,因为那太过空泛;也不是我们自己的手能够时时勤拂拭,因为那太过高抬我们自己。内室中是有面镜子,但上面模糊不清,与其说是积累了尘埃,不如说是整个内室中的气雾使然。我们可能有过这样的经验,在密闭的卫生间中沐浴完后,想将墙上的镜子擦试干净却是不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打开换气扇,让风进来。我在学会开车后,对雨天车内挡风玻璃上的雾气要用冷风吹拂才能够散去,有着深切的体会。进入内室,我们只能等待,等待那被称为风的圣灵吹拂,让内室得以清澄,让生命之镜有稍许明亮;尽管我们知道,在这个地上,我们不可能让这个镜子清楚到和面对面一样,但毕竟在这个地上,我们只能够对着镜子观看。

内里由各种念头构成的气雾,如果长时间的聚积仅是变成镜子上的尘埃还倒罢了;就如洛克说,这面镜子就像一张白纸,人还可以在上面照自己的意思去涂画。问题是,比如培根就认为,气雾聚积越来越多的时候,其在镜子上更可能形成各样的形象,用基督信仰的话说,即各样的偶像。这些形象在支配着我们,而不是我们在按自己的意思随意勾画着它们。我们大致可以把形成的这些形象分为两类。

有些是我们乐意追随的,就如诱人的手机、衣裳、房子、车子、靓丽的明星偶像、骄人的业绩表等。只是在近几年,我才开始十分诧异地注意到一个现象,在我以往的生活中,先是一段时间总会有一个人的形象常常地抓住我,不用说多数是异性;近几年总是有某些事务常常地抓住我,不用说多是教会的事;想拒绝被这些事务抓住十分困难。问题是,这些形象似乎成为了迷雾之中的安慰;当然信主后越来越意识到这是一种虚假的安慰。只不过是,知道这一点,并不意味着这种现象在生活中的消失。除了这些想去追寻的偶像,第二种更为可怕,就是隐约地盘居在我们的里面,我们却不愿意去面对、甚至不愿意承认其存在的那些影像。它们对我们的控制,一点不亚于,甚至是远超过了前者。某些失败会带来让人沮丧的阴影,每当我们在某种不期而遇的处境中遭遇到它们的时候,里面出来的叹息都会下意识地通过某种肢体语言表达出来,别人可能看不出来,而之前自己也意识不到。但信主一段时间之后,那些细微地传达着这种内里叹息的肢体动作,慢慢都开始被自己意识到了。

确实,想想我们还算是有福的。那些没有经历过也从来不知道内里需要清理的人,如保罗所说,他们的思念变为虚妄,里面的昏暗是何其大啊!受着那些内心虚幻形象支配的人,不要说进去清理,怕是连进入的门径也难以摸到。感谢主,靠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够脱离了;并且因着他而进入到这个内室,因为这里现在属于他。

问题是,我们这些似乎是已经属于他的人,里面也还是时常会有需要清理的各样形象,只等那赐生命的圣灵之风吹入,让我们再次闻到生命的气息,使我们从那些雾气所形成的形象中得着释放。就是说,真正能够完成我们内里之清理或更新工作的,只有那位被差来的圣灵保惠师。他借着我们在神面前的灵修寻求,借着我们所默想的神的话语,引导我们明白或进入到一切的真理之中,就是进入去除了那些偶像的真实之中。“常吹拂,常吹拂,恳求吹我风休住。”多少次,因着圣灵感动的工作,在神的面前悔改的时候,偶像的重担脱落,内里贯通的时刻,都成为生命重要的转折。当我回顾往事的时候,我发现,不正是这些时刻在我的记忆中最常出现吗?其实人在这个世上生命的长短与丰盛并不取决于其在这个世上度过的时间的长短,而取决于这些时刻,这些内里得到更新与清理的时刻。

圣灵之风吹入,不是要使我们的里面变得空灵,镜子上一片明亮,好像我们变成了世人所向往的达到了无待境界的仙人一样。圣灵不是凭着他自己说的,乃是要提醒或光照我们使我们想起那些在圣经中基督已经告诉我们的。他要将受于基督的都告诉我们,目的是为了荣耀基督而不是我们自己。明亮的镜子上,如保罗所指明的,是圣灵将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活画在其上。如果我们生命中真是这样,并且这也正是我们所求的话,那么我们确实是有福的,因为这正表明我们是照着神的形象被造;在我们的生命中,以往被各种雾气所遮掩的神的形象,终于又重现于我们的生命之中,显明我们是真有神形象的人,真有神儿子之生命的人;并且这形象成为我们可以终身效法的。

“哦,我要像你,可爱的救主,像你模样;求你在我的衷心,刻下你的形象。”
如果你对内里的清理寻求到这一步,那么你没有白白寻求,你所经历的恩典实在是大的,远远地高于你对书桌及肠道的清理。

看见建堂的世界/ 许宏

每个蒙神拯救的人可能都称得上是雅各。每个得救的人可能都经过了伯特利。那是独一的真神跟微不足道的“我”发生关联的地方。
人都可能像雅各那样孤独无助。作为一个逃难中的人,在旷野,雅各枕着一块石头就睡着了。然而就在这个夜晚,神站在天梯之上,向他显现。经历过神的雅各醒了过来。他内心深处的惊叹,听起来也许是无数的“我”发出的醒悟和欣喜:耶和华真在这里,我竟不知道!

雅各虽仍在旷野,却不再像离家时那样孤单。因为耶和华神的缘故,他经过的已不是别的,乃是神的殿,是天的门。他想记念这个无比受宠若惊的见证。他把所枕的石头立作柱子,把可能是身上带的仅有的一点油浇在上面,他给那地起名叫伯特利,就是神殿的意思。
仅仅是这样的相遇,雅各已经再幸福不过了。有神亲自的应许,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然而,这位向他显现的主宰不只是应许了他个人的平安,而是要通过他的生命还有他的后代祝福世界万族。这个应许是个重申。神对雅各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这么说的。

从这个角度看,一个人的幸福不仅跟家人,也跟全世界联系了起来。即使如此,听完这样的应许,幸福的雅各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许愿仍然集中在他的个人和家庭生活上。即使他不是一个在逃难中的人,恐怕他也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自己的得救竟跟世界万族的事息息相关。
可是,神的应许就这样托付下来了。一个野外露宿的地方,就这样成为神的殿。一代又一代,一遍又一遍,神就这样重申着,不厌其烦。几千年后的今天,人们会发现神的应许真的在实现,而且还在继续。雅各的后裔,经由那晚他梦中所见的天梯也就是耶稣基督,已然像地上的尘沙那样多,继续向东南西北开展。

如同帮助雅各苏醒过来一样,神借着他自己的作为,唤醒着他一个又一个的儿女。他让一个个孤立的个人,向他的世界敞开。在这样的呼召面前,人的渺小跟神的恩惠是多么鲜明的对比。就像雅各在神面前所承认的,你向仆人所施的一切慈爱和诚实,我一点也不配得。
在神拯救的工作继续展开的今天,雅各的经历和体会听起来异常真切。这里分享的一段祷告,就是近来的一个见证。神的应许果真不只是哪一个人和一个家庭的伯特利,的确是关乎世界万族的大使命。

主:
我想来到你的面前,感谢你,因为你的灵是如此地真实。自从三年多前受洗,洗礼看来一直在继续。因为几乎每次从你的教会出来,总有被你清洗更新的感受。而且这样的感受在增加,今天就是如此。
这说明,罪的肮脏在我里面的根深蒂固。黑暗的权势同样可怕,我根本解决不了。灰心,无奈。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但同样不得不说的是,我感谢你,创造我的你,深知我的需要、我的困境。你的怜悯没有因为我的不配就厌弃我。你在我能够寻求你之前,就一直在扶持我。你一直就是这样。谢谢你,如今你让我越发看到了。

越发看到的,还有你在我身上的作为。你说,我们的身子就是你灵的殿。你在很多生命的里面建造着你灵的殿。就像你当初将亚伯兰更新成亚伯拉罕,雅各更新成以色列,扫罗更新成保罗。你的作为仍在继续。就像今天你借着你的仆人宋军牧师向我们再次展开的你拯救的图景。

在你的教会身处建堂的过程中,你最知道你儿女的光景。来到你的教会差不多四年来,我深切体会着你对你儿女的带领。刚来时,真是没有想到,在自己活着(实际是死着)的环境中,还有这样一群与众不同的人。这是当时只有在历史书上才大约看到的与众不同,原因不在于人而在于你的与众不同。遥远抽象的真理的柱石,奇迹般地就在眼前。这是我生命中看得到的道成肉身:道真成了肉身,住在我的旁边和我们中间,充充满满,影响我,更新我。

后来,从弟兄姊妹那里,逐渐听说你带领的这个教会的一些来龙去脉。十几年来,这个教会就是在很多人共同经历的这个世界上从无到有,从一两个家庭到很多家庭,从几十个重生的生命到上千个重生的生命。你说,不依靠势力,不依靠才能,单单依靠你的灵才能成事。以前根本看不懂这句话究竟在说什么,就像不明白道成肉身。现在,你拯救的这些生命的见证,像反光的镜子,解释着你话的意思。

主啊,我想来到你的面前,谢谢你,因为你不仅展现着你所带领的这个教会的真实,还展现着你在不同时空下不同地区中教会的真实。
今天,你的仆人再次提醒我们所处教会的来源、使命和归宿。这个教会跟你最初设立的是一体的,是一脉相承的。从你降下的灵得能力,做你的见证,直到地极,等候你再来。建堂是这中间的一步。就像你在历史上和当今世界各地兴建的教会那样,你通过拯救各地的生命让你自己的名在全地彰显。
一周前,你的仆人把建堂放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国家的历史当中。不仅是近来几十年的历史,也通过上主日前的十字寺之旅,让我们看到你救人的好消息在几百年前的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痕迹。感谢你,无论这几百几十年都发生了什么,你播下的种子没有断绝,你一直是护理这世界的主。

三周前,在万里之外的雅加达,你在那里的仆人分享着你在当地的教会是如何经历16年的时间建立敬拜你的会堂。其中的难处是我不能想象的。然而,你在那里的恩典同样丰盛。
感谢你,两三周前,你也通过聚集各地媒体的弟兄姊妹,分享你在埃及、苏丹、肯尼亚、喀麦隆、尼日利亚、马来西亚、俄罗斯、乌克兰、菲律宾、印度、英国、美国、挪威的作为。各地都有各地的难处,但你传到地极的应许却都在继续。因为你从没有应许没有难处,你应许的是你国度的降临不会改变,无论是怎样的难处。

有时,我会想这样宏大的图景,跟我这样的小生命能有什么关系?就像你仆人今天说起的马丁•路德的小手。有没有,似乎都无所谓。无所谓,无所谓。这是我认识你之前不知不觉挂在嘴边的话。可是,现在,不光是我,我看到很多我这样的小生命,历史中的,如今的,都因为你的道成肉身,你在十架上的死,你的埋葬,你的复活,被你带到你展开的巨大时空中,一个个小生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连于你。无论日常看似微小或巨大的问题和难处,工作的,家庭的,独身的,婚姻的……统统都要通过你才能解决。
主啊,能来到你的面前感谢你,真是幸福。这都是你信实的缘故。你让我感受你创造、拯救、更新的工作,虽然只是其中非常有限的一点点,已让我惊喜不已。

也正是因为越发经历你丰富的恩典,我仍然常处的黑暗才更加触目惊心,我也更加无助。以前可能还想过人的办法,现在,求你怜悯,让我进一步渴慕你的话语,求你的灵进一步深入我的内心,求你完全掌管我的一切,也捆绑黑暗势力,让我完全成为你灵的殿。

主,求你继续带领你的教会,怜悯我们每一位弟兄姊妹。求你继续更新使用我们,成为你整全信实的见证,让得救的生命天天加到你国中,无论在这地还是海外。

 

2010年8月29日晚。

红色殉道与白色殉道/游冠辉

在灵修神学史的著作中,殉道通常都被作为第一种灵修传统来讨论。侯士庭(James Houston)在《灵修神学发展史》1的第一章论述的就是“殉道见证者的记号”;席兹瑟(Gerald L. Sittser)在《深井之水——从早期殉道者到现代宣教士的基督教灵性》中一开始讨论的也是早期殉道者的灵修传统。在此,灵修(Spirituality)不再是狭义所指的读经、祷告和默想等灵性操练,而是指灵性生命的一种表现形态。

希腊文“见证”一词是martyria,英文martyr (殉道者)就源于该词。其实在希腊文中,见证与殉道是同一个词,见证基督常常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希伯来书》11章谈到信心的时候,列举了许多的见证人,其中包括了忍受酷刑,甚至被杀的殉道者:“又有人忍受戏弄、鞭打、捆锁、监禁各等的磨炼,被石头打死,被锯锯死,受试探,被刀杀,披着绵羊、山羊的皮各处奔跑,受穷乏、患难、苦害,在旷野、山岭、山洞、地穴飘流无定,本是世界不配有的人。”(来11:36—38)耶稣在十字架上的受难是殉道的原型。“因为人子来,并不是要受人的服侍,乃是要服侍人,并且要舍命作多人的赎价。”(可10:45)门徒要跟随耶稣,就必须走十字架的道路。

殉道在基督教灵修传统中处于举足轻重的位置。如果我们不理解殉道,便无法真正理解基督教灵修的意义。早期基督教会是建立在耶稣基督的受难和殉道者的鲜血之上。从新约时代到4世纪初,基督教整体上是处在被逼迫的状态,为了持守信仰,不向异教的风俗妥协,许多信徒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为基督的缘故而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是我们通常所谓的红色殉道。优西比乌的《教会史》和福克斯的《殉道史》(The Book of Martyrs)中充满了红色殉道的见证。我们回溯早期教会历史时会发现,殉道者的鲜血的的确确成了“教会的种子”。优西比乌为我们记载了早期信徒殉道的大量见证。
在早期教会的前三个世纪,罗马皇帝颁布敕令要求人们在诸神和皇帝之像面前献祭,基督徒也不例外。许多基督徒为了忠于基督,不愿意在偶像面前献祭,结果受到种种的折磨,最终为主殉道。这些基督徒中,有神学家、教会领袖,也有普通的信徒。2世纪杰出的神学家和护教家查士丁便是其中一个例子。查士丁是在看到几位罗马基督徒被残酷处死后信主的。殉道者对于信仰的忠贞不渝、面对危险和死亡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平静深深触动了他。信主之后,他明白了基督徒为什么愿意为主而死:“纵然被刀剑所杀、被钉十字架、被丢给野兽、被锁链捆绑、被火焚烧,被其他各种酷刑折磨,我们仍不放弃信仰。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相反,我们越是被逼迫、殉道,越多的人因着耶稣的名成为信徒和敬畏神的人。”2罗马总督鲁斯蒂克(Rusticus)审讯查士丁的时候对他说:“立即顺服诸神,听从君王。”查士丁回答说:“顺服救主耶稣基督的命令不应受到指责或审判。”当他被问及所信的是什么时,查士丁回答说,他所信的是创造天地的神和神的儿子主耶稣基督,他是基督徒。他的同伴们面对同样的审讯时说:“我也是基督徒,因为我敬拜和尊崇独一的真神。”看到他们不肯否认基督徒的身份,总督便对查士丁说:“听着,你被称为有学识的人,你以为你知道真教义;如果你被鞭打、砍头,你相信自己会上天堂吗?”查士丁回答说:“我希望,如果我承受这一切,我将得到他的恩赐。因为我知道,所有如此活着的人,必有神的恩惠为他存留,直到世界的终结。”总督接着问:“那么你认为你会上天堂获得补偿?”查士丁坚定地说:“不是认为,是深知和坚信。”总督问清之后,便命令查士丁祭拜偶像,否则便要无情地惩罚他。查士丁和他的同伴们都对总督说:“你该做什么就做吧!我们是基督徒,不会向偶像献祭的。”最后,他们被鞭打,然后斩首。 3查士丁的见证和护教著作带来了很多人的归信。

早期殉道者中,最震撼人心的殉道当属士每拿的主教波利卡普。当时,亚细亚经历大规模的逼迫。波利卡普被捕前三天,在祷告中见到异象:他头下的枕头忽然着火,被烧成灰烬。波利卡普知道,他将为基督的缘故被烧死。他本有机会逃脱,但他放弃了,他知道上帝的旨意就要成就了。罗马官长劝波利卡普说一句凯撒是主,给凯撒献一点祭品,就可以获释。波利卡普拒不接受。他们看劝说不成,就恐吓他,把他推下马车。波利卡普泰然自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之后他被带进竞技场。进入竞技场的时候,天上有声音对他说:“波利卡普,要坚强些,像条汉子。”他继续往前走,总督上来劝说他以凯撒的名义起誓放弃信仰,诅咒基督。波利卡普回答道:“我做他仆人已有八十六年,他从未亏待过我。我怎么可以亵渎拯救我的君王呢?”总督便威胁要把他丢给野兽。波利卡普依然毫不动摇。总督便再次恐吓说,既然你不在乎野兽,我就用烈火把你烧成灰烬。波利卡普回答说:“你所谓的烈火不过转瞬即逝。在未来的审判和永恒的惩罚中,会有你所不知道的烈火等待那邪恶的人。你还等什么呢?赶快做你想做的吧。”波利卡普被烧之前,行刑的人要把他钉在火刑柱上。他说道:“就让我这样吧,用不着钉子,那位能让我忍受火焰的也必能让我在火焰之中纹丝不动。”最后,他在神面前做了一个祷告,感谢神使他得以进入殉道者的行列,成为蒙神悦纳的祭物。波利卡普的身体在烈火中如同被冶炼的金银,而且发出一股扑鼻的香气。刽子手看无法烧毁他的身体,就用刀刺他。他的身体一遭刺,血流喷涌而出,浇灭了熊熊的大火。四围的人都感到无比震惊:蒙召的信徒与非信徒有如此大的区别!我们在波利卡普的殉道过程中,看到的不是受死的残酷,而是向死亡夸胜的荣耀。4

优西比乌的《教会史》还记载了许许多多早期殉道者的见证。但是,早期殉道史中一个很著名的见证,即佩尔培图阿(Perpetua)的殉道,优西比乌却没有记载。故事发生在北非的迦太基。佩尔培图阿是一个年轻的妇女,她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她就被捕入狱。由于她出身名门,她的信主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因此也带来了更大的危险。她在异象中见到自己要归回天家,知道她不久人世。他父亲一直恳求她说:“不要抛弃我而招人谴责。想想你的兄弟,想想你的母亲和姨妈,想想你的孩子,你走了孩子还能活吗?放弃你的骄傲!你会毁了我们所有人!”周围的人都敦促她向皇帝和诸神献祭。她不肯妥协,口里不断地说:“我是基督徒,我是基督徒。”最后,总督把她扔给野兽。在她的脸上,我们再一次看到了殉道者得胜的荣耀:“他们得胜的日子来到了。他们充满喜乐地从监狱迈向圆形剧场,仿佛是在走向天堂,他们的表情平静,闪烁着的是喜乐,而不是恐惧。佩尔培图阿脸上充满了荣光,她平静地向前走去,让人感到她是上帝所爱的,是基督的新妇……”5

早期的门徒不仅把殉道视为为信仰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他们甚至渴望殉道,与主一同受苦。安提阿的第二任主教伊格纳修就是个例子。在给罗马人的书信中,他写道:“请原谅我这样说,但是,我很清楚,殉道对我来说最好不过:因为我这样才真正开始成为一个门徒。但愿一切可见的或不可见的,都不会阻止我得着基督。不论火烧、被钉十字架、与野兽搏斗、筋骨断裂、四肢残缺不全、粉身碎骨甚至魔鬼的百般折磨,只要能够得着耶稣基督,我都欣然接受。”6伊格纳修所提到的那些逼迫令人不寒而栗。人性本能地会抗拒这样的遭遇。为什么他竟然会以殉道为自己的夙愿?因为,基督所喝的杯,他也要喝。他为自己能配分享主的受难而喜乐。他相信,经过殉道,他的生命会更加纯净:“我是上帝的麦粒,野兽的牙齿将磨碎我,由此,我将变成纯净的面包。”7

在司提反、查士丁、波利卡普、佩尔培图阿还有伊格纳修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对基督的绝对委身,对复活真实的盼望,以及对黑暗势力和死亡的夸胜。在牺牲生命与忠于基督之间,他们选择了基督。用波利卡普的话来说:“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我怎么可以亵渎拯救我的君王?!”他们知道,敌人可以杀死他们的身体,却无法杀死他们的灵魂。有一天,他们要复活,进入完全的荣耀。在殉道的过程中,身体所经受的考验极大。肉体的痛苦几乎难以承受。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是灵界黑暗势力的压制。然而,他们对主的忠贞和对复活的盼望胜过了对于肉身痛苦和死亡的恐惧。他们面对苦难和死亡依然充满了得胜的喜乐和荣耀。“这些刚强的人乃是会众的柱石,他们独自抵挡来自恶魔的各样攻击,忍受种种折磨,好像急着去见基督一般;他们以此证明,现在的苦楚若比起将来要显于我们的荣耀,就不足介意了。”8
君士坦丁归信基督以后,不仅颁布米兰敕令,结束了对基督教的逼迫,而且把基督教定为国教。基督教成为国教后,受到世俗化严重的侵蚀。从此,罗马帝国的基督徒不再受到逼迫,红色殉道成为过去,信仰基督教成为一种时髦,殉道者们所确立的做门徒的标准受到严重的损害。但是,殉道的精神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改变了形式。为了对抗教会的世俗化,有一批基督徒跑到沙漠去苦修,成为沙漠修士。沙漠修士被人称为“不流血的殉道者”(bloodless martyrs)。早期殉道者的精神激发了沙漠修士到沙漠过苦修的生活。他们愿意通过苦修来治死自己的肉体,他们生命中满怀着为主而死的激情。

耶稣说:“这样,你们无论什么人,若不撇下一切所有的,就不能作我的门徒。”(路14:33)又说:“人到我这里来,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路14:36)这话真实地摆在殉道者的面前,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爱主。他们的抉择是生死的抉择,更是在基督与世界之间的抉择。今天,我们虽然没有面对生死的抉择,却常常面对基督与我们的工作、家人之间的抉择。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大多数的人不会面对殉道的问题,不会为信仰而丧失性命。不过,殉道的本质并不在于勇敢或高贵地面对死亡,而在于对基督绝对的忠贞和借着基督复活的大能向黑暗势力和死亡的夸胜。其实,每一个基督的门徒都应该是殉道者,只不过殉道的精神在不同的处境中有不同的表现,它有时表现为流血牺牲的红色殉道,有时表现为克己苦修的绿色殉道,有时则表现为主舍弃一切的白色殉道。9

如果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要背负的十字架,那么,今天我们的十字架是什么?如果我们要对主忠心,需要付上什么代价呢?
用宋牧师的话来说,对主忠心首先体现为遵守十诫的第一诫——效忠独一的真神。世上的政权常常要与基督争夺至高的主权,古代如此,现代亦如此。中国也不例外。1949年之后,中国政府试图消灭基督教没有成功,就发起了三自爱国运动来控制教会,让教会完全服在政府的权威之下。赵天恩牧师说,在三自运动中,中国教会在政治压力之下,大部分传道人妥协了。“他们被惧怕所控制,以至于走妥协的道路。那一代的传道人,多数知道基本福音的好处,却少有人知道走十字架道路的意义。只有少数人如王明道、林献羔等敢为神的真理挺身而起,他们对主忠心的代价是极有意义的,也在中华大地结出了累累果实。”10 然而,神还是保守了一些忠心的仆人,他们为了忠于独一的真神,选择了十字架的道路,宁愿坐监甚至被杀,也不向世俗权柄低头。六十年过去后,虽然中国社会的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教会的外部环境相比之下也更宽松了,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局面并没有改变,政府仍然试图用自己的权柄来控制教会,限制教会的发展。对于坚持教会自主性的家庭教会,政府依然想要把她们纳入三自体系。近些年来,政府冲击家庭教会聚会的事件时有发生。今天的教会仍然面临要坚持教会的自主性还是屈从于政府的选择。也许我们因不屈从,要经历飘流动荡,甚至监禁乃至殉道的可能。然而,当对主的忠贞胜过对黑暗权势的时候,我们便能和彼得一样说:“听从你们不听从神,这在神面前合理不合理,你们自己酌量吧!”(徒4:19)

除了面对政权的压力选择顺从神之外,对于大多数的信徒来说,今天忠于基督更多地体现在对抗世俗上面。我们生活在一个礼崩乐坏的世代,人们连基本的廉耻都已经丧尽,基本的道德底线都已经模糊。这是一个虚谎的世代。各种伪劣产品、有毒食品充斥了整个市场。说谎被视为理所当然。有一次我买水果被短了一半斤两,我提出质疑时,卖水果的人理直气壮地回应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要不然哪有这么便宜!”水果摊上如此,办公室里亦如此。有时候,你不作假便要得罪人,甚至无法工作。这时候,你选择什么?这是个淫乱的世代,人们对于同性恋已经开始视为平常,婚外性行为更是司空见惯。在西方的一些国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如果你作为牧师不为同性恋伴侣举行婚礼,便有可能遭到起诉。这时候,你选择什么?在人人都视未婚同居为理所当然的时代里,你若是教会的带领人,会选择对未婚同居进行惩戒吗?这个时代看似比以往更看重人权,珍视生命,可是堕胎却像闭眼做一场梦那样的便捷。转眼一个生命就消失了。如果你所怀的胎带给你不便,甚至风险,你会如何选择?……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比生死的选择要容易。其实,它们本质上一样难!我们若不向自己死,便无法让基督在凡事上做主、做王。我们在日常的生活中若无法让基督做王,当我们面临生死抉择之时也无法选择殉道。切斯特顿说,圣法兰西斯把殉道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11为了基督,他学会每日向自我、肉体、权利、成功的试探死。正是向基督而活的委身使法兰西斯成了殉道者,尽管他实际上从来没有殉道,因为委身于基督要求他向自己死。向自己死带来在基督里的生。而正是在基督里的生在某些处境下导致了实际的殉道。殉道是为基督而活的结果。

虽然今天,我们中间多数人不会经历红色殉道,但是,我们若能体会对基督王权的绝对忠贞,在基督与世界之间,我们若坚定地选择了基督,就必定能体会到殉道者对基督的情怀。在白色殉道的意义上,每一个基督徒都是殉道者。让我们无论在艰难的时代还是在和平的时代,都靠着圣灵的能力,胜过黑暗的权势,持守对主的忠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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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侯士庭:《灵修神学发展史》,中福出版公司。
2 Gerald Sittser, Water from Deep Well-Christian Spirituality from Early Martyrs to Modern Missionaries, IVP,2007, p.33.
3 参见  HYPERLINK “http://www.ccel.org/ccel/schaff/anf01.viii.xi.html ”http://www.ccel.org/ccel/schaff/anf01.viii.xi.html。
4 参看优西比乌《教会史》,173—181页。
5 Gerald Sittser, Water from a Deep Well,p.36-48.
6 参看优西比乌《教会史》,145—148页。
7 参看优西比乌《教会史》,145—148页。
8 《教会史》,208页。
9 参见Timothy Ware, The Orthodox Church,  Penguin, 1993, p.15。
10 赵天恩,庄婉芳:《当代中国基督教发展史1949—1997》,中福出版公司,1997年,59页。
11 Gerald Sittser, Water from a Deep Well,p.36-48.

风吹竹动 竹语风听/安然

这是北京城西一座以遍植各种竹类而闻名的公园。因为离我家很近,它成了我回国后每天散步休息的必去之地。

公园的面积不大却曲径通幽、景色怡人。走进公园南门,迎面是一湖碧水。湖水时而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金波,时而让风扯起浪的帆,争先恐后地涌向对岸。沿湖的土丘和小山上到处是茂密的竹林,竹竿翠绿挺拔。在竹篱笆隔开的小径旁,长长的竹梢和竹枝被油绿的竹叶压得沉沉垂下,搭起了一条条绿色的甬道,成了遮天蔽日的幽静长廊。

刚回国的时候, 常常是早晨六点多钟,我沿着逶迤曲折的小路缓缓而上,寻找一处竹叶掩映中绿色竹子制成的长凳坐下,我看着叽叽喳喳的麻雀在草地上蹦蹦跳跳,有着漂亮的深孔雀兰色翅膀的喜鹊在身旁飞起飞落,它腹部的白色在它飞跃上腾时像射出的羽箭。偶尔,还有毛绒绒的小松鼠拖着耸起的大尾巴,蹑手蹑脚地从我面前悄悄走过,没等我仔细端详,这个可爱的小生灵便闪电般地蹿入竹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微风吹过,远方的岸柳摇摆着秀发般的条条丝绦,近处的竹叶也抖颤着发出的吟唱。我茫然地望着周围浓郁的绿色,身处如此优美安静的环境中,我的心却并不平静。

我思绪散乱,读经无心,祷告无力,只想问我的神:“这是为什么?” 那情形就像被击打的约伯和千百年来苦难中的基督徒一样,我不敢向神贸然提问,可又不能不问。

2008年3月底,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将我击倒,使我不得不放下工作和教会中的事奉,回国治病休养。离开信主后成长的教会, 离开亲如家人的弟兄姐妹,那种孤单难过的滋味更胜过身体上的病痛。回国后我找到了可以参加主日崇拜的教堂,但一时很难找到灵里交通的团契。同时经济上的困窘、孩子的教养等一系列问题接踵而来, 我仿佛走进一片干涸的戈壁荒滩,经历了灵性上的低谷。我好像在黑夜中摸索行走,看不到前面的路。那时才知道,原来“仰望”、“等候”、“信心”、 “依靠”这些平时脱口而出的词语分量有多重。更使我痛苦的不仅仅是进入内外交困的孤独旷野,当时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长时间地思考和写作,神似乎连我事奉的恩赐也收回了。

神让我经历这一切究竟为什么?
神听到了我的提问,他允许我向他呼求,但并不回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每天公园的散步依然是我向神祷告诉说的时间。我看着周围的景致由浓郁的绿色渐渐变成五彩斑斓。萧杀的秋风吹落了曾经是如画般美丽的褚黄或殷红的树叶,越来越多的树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褐色枝干,裸露于寒冬之中,只有竹林仍旧茂密挺拔、枝叶苍翠。有一天,我凝视着风中舞动的竹林,向神默默祷告,竹枝随着风势上下起伏,疾风穿过层层竹叶后,我听到了涛声般的阵阵回响。突然我明白了,神从未离开我、丢弃我,如果我是神栽种的一枝竹子,神就是那时时处处环绕着我的风啊。

风吹竹动,竹语风听。神在我里面,我也在神里面,神知道我的一切。击打和破碎是为了拆毁重建,孤单无助之时,我才能全心地仰望和依靠;困苦艰难之中,神成了我生命惟一的需要。神将我放在这样的景况中,使我更深地经历他,与他建立更紧密的关系。

正如远古那位提问者所言:“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因此我厌恶自己,在尘土和炉灰中懊悔。”(伯42:5—6)我同样也懊悔自己的愚笨和无知。那一刻,我的心结解开了,我不再问神,乃是完全地将未来交托给神。不能上讲台事奉,我就清心地去崇拜敬拜;不能写作,我就放下写作去唱歌赞美。我不再自己寻找道路,而是看神的引领,神让我走一步,我就走一步;神让我停止不动,我就学习以神的心意去观察和聆听。因为,神已让自己最宝贵的独生爱子耶稣基督为我、为一切罪人降生,受死,复活,他对世人的爱是我远远不能完全领会的。在他心中,我是那个重价赎回的儿女,他要亲自来雕塑我,让我成为他手中有用的器皿。
春去冬来,我每天依然一步一步地丈量着公园的小路,用目光抚摸着路边的竹竿、竹枝、竹叶、竹梢,悄悄地自问自答,我是亭亭玉立的嫩竹呢,还是竹节虬劲的老竹?其实都没关系,只要是生长在神的伊甸园中就好。

上帝,你在那里吗?——对马太·伍德里的采访/赵杰 译

IVP:你为何会用愚蠢来形容祷告?

伍德里: 祷告通常并非合乎我们关于“智慧”的标准,并且它与我们的期待和原则大相径庭。有时候感觉我们的祷告生活沉浸于神所赐的温暖和平安中;另外一些时候我们却感觉被一位神秘且难以琢磨的神所遗弃。在后一种境况中,我们更多的是感觉到神的缺席而非存在。有一首经典的赞美诗唱颂祷告是如何“把我们从对世界的关注中带领出来”,但是有时候真正的祷告却使得我们陷入对世界的关注中而倍感痛苦和不公。祷告唤醒了我们的心,使我们去面对内心的伤痛和周遭的哭声。有时候的祷告让人感觉如此彻底绝望——迫切、烦乱而大声表达怨怒,以至于本能地产生了对那位隐藏的神的质疑,祷告看起来如此无效。花费时间听神的话语却未立即生效;它并未显现出耶稣改变世界的目的。然而,这些充斥着困惑、失败、沉默、黑暗和明显无力的时刻,却能打开我们归向三位一体真神的心。

IVP:我们生活在一个多受结果驱动的社会,你如何使那些没有看到祷告果效者相信祷告依旧重要?

伍德里:我们通常从效果和控制力的角度来思考结果,换句话说,就是我今天或者今年的所作所为收获了多少?我的生活在我掌管之中吗?不幸的是,当我们把这种控制模式运用到祷告生活中时,我们会集中关注与结果相关的问题:我祷告了多久?我用了多少词语?我感觉到与神的亲密经历了吗?我获得神的正确答案了吗?神是关注我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我完全表达我的祷告题目了吗?但是祷告和控制无关,它和某个重要人士的相处有关。当我们和我们最爱之人相处时,我们往往只是希望静静坐着并享受他们的存在。或许,我们需要与他们争论,或许告诉他们我们正在受伤,我们也许需要他们的一个拥抱或者他们的一只手来抚摸我们的肩膀。如果你正在和我说话,我就不得不注意倾听。这些来自人与人之间纽带的种种方面都不是关于结果、效率的。
同样地,祷告也不是关于生产率和控制的。祷告是关于和那位爱我们的天父在一起的事。在这种平安的关系中,我们只需与上帝同在,或许我们会在耶稣面前牢骚抱怨,或许我们会对他大哭,或许会专注于他甚至与他争论。这是一种极好的且安全的关系,但是我们却无法控制其结果。在书中我用了如下场景来描述我们的祷告生活:犹如那些小鸟站在一头野犀牛宽阔的肩膀上。想象一下那只小鸟对犀牛说:“嗨!伙计,左转。向右向右,让我更充分地享受一下日光浴。马上全速前进,因为我需要清风拂面的感觉。”而犀牛则往往按自己的而非那只小鸟的步调往前走,我们的天父是全然圣洁和信实的,但是他同样是一位神秘的且让我们忠实于他的神。

IVP:当人们开始更深入地祷告时是否应该为将面临的一些黑暗做准备?

伍德里:是的。我们福音派的传统倾向于强调祷告和敬拜中阳光的一面,与耶稣同在使得我们幸福;敬拜音乐使得我们幸福。当我们的生命与神对我们生命的圣洁意志连为一体时,黑暗转瞬被驱散了,有时候这是真实的,但是在基督徒正常的灵性成长过程中也会面临另外一些同样真实的情形,十架约翰(1542—1591)称之为葬身鱼腹或者身处“惊惧之夜”。有时候我们只是受伤、抱怨和疼痛,没有容易的解决之道。一些赞美歌曲和亮光不再点亮我们悲哀的心灯,有时候我们极为渴求上帝;有时候祷告毫无回应而我们也不确定到底为什么,我们可能向上帝抱怨或者与他争论——这是上帝鼓励的一种做法。
问题是,在这些时候,我们往往感觉到上帝的缺席,但是上帝或许通过我们无法参透的方式在场,漫漫长夜可能会把我们的生命向神打开,触及到我们在祷告顺利的时候不曾体会到的神的品格和同在。因着祷告中黑暗的时光,上帝会改变我们并且以奇妙的方式把我们带向他。况且,这些阴暗无望的岁月同样能提醒你去拥抱那些受伤的人们。当我们呼求上帝时,我们开始注意这个星球上数以百万计处于无望之境的人们。当我们能够向神发出痛苦的祷告时,我们就在学会倾听跟我们一样处境的人所发出的痛苦声音。

        IVP:在你看来,哪些因素能促成一个成功的祷告?

伍德里:恩典:所有这些始自上帝而非我们自己。上帝渴望与我们相会,他想让我们归向他——带着我们的痛苦、问题、绝望、渴慕,甚至是对他的抱怨。
坦诚相见:我们要以本来面目来到上帝面前。在书中我是这样说的:“好像上帝在说:‘向我说话,跟随我,顺服于我。任何做法都比沉默以对或者冰冷的肩膀要好。你可以论争、怒吼、喊叫、不同意,但是不要只是坐在那里,或者更糟糕的是,不要带着伪善、华而不实的词语来我这里。’”我体会到祷告是一次诚挚而热切的交流,而交流的对象是那位缔结全然公义之约的神,这是一个将我——真实的我而非只是可爱却假装的我——全然摆上的实践。
沟通:其实祷告很大程度上只是与神同在,而这恰恰是我们与当下的实用主义文化进行斗争的部分。有些基督徒称之为默想祷告,一种温柔的,通常是安静地与神同在的祷告方式。
专注:我们的祷告生活中有太多的纷扰,用诗人Denise Levertov的解释,就是我们的心灵关注度只能容纳一条小小的桃花鱼。这就是为何真正的祷告需要耐心、安静和专注的原因。
开放性或愿意向我们感到意外的事物敞开:上帝是良善和信实的,但他同时也充满奥秘。我把耶稣比作纽约的一位出租车司机,他车开得略有些不太平稳。他会把你带到目的地,但你肯定要走一条路线,而且会碰到你从来预想不到的颠簸。
怜悯:就是说要怜悯他人,祷告推动我们进入受伤的世界。就像上帝在我们生命的边缘与我们相见,他将引领我们的心去怜悯那些身处边缘地带的人们。就像上帝在我们的绝望之地帮助我们一样,我们会关注到身边那些绝望的人们。

 IVP:你说到祷告实际上是关于无力的,能否详尽解释一下?

伍德里: 我用我一个朋友Theresa的例子来说明,她经历了灵魂上非常非常黑暗的长夜。在实现了个人所有的梦想之后,她跌入了深深的绝望之渊,她的思想和肉体全部走向黑暗。三年前,我好像可以给她许多解答和解决之道,我好像是如此地聪明和有力量。但是现在我只能与她同坐在她的痛苦之中。我们祷告,我不知该做些什么,丝毫没有答案,因此我说:“Theresa,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那么我们来读《诗篇》好吗?”接着我读了《诗篇》77篇,一篇痛苦悲伤的诗,于是我回家了。我满怀无力地离开,压根儿不认为我会使她感觉好一点。
接下来一周,另有人去拜访Theresa,她依旧深陷痛苦之中,但是当看望者问她是否可以为她祷告时,Theresa说:“好,不过在你祷告之前,请读《诗篇》 77篇,一周以来,我已紧紧地依靠它了,它是神赐给我的救生索。”显然,当我们在彻底的无力中读《诗篇》 77篇时,上帝向她显明了生命的力量。有时,爱护别人最好、最有力量也是最有用的方式是来到我自己的尽头。我承认,我无力专注于你或者改变你,我的话语和建议不能医治你的伤口,但是我可以陪伴你,与你一起走向我们的父。当我们软弱无力且心灰意冷的时候来到他面前,我们同样是带着了解父亲心意的儿女的身份,而且在对你我无所作为的时候却可以坚定有力地说:我为你祷告。

IVP:如何做到为别人祷告就像去爱别人一样?

伍德里:我们常常认为表达真正的爱的方式就是为人做一些实际的事情,所以当你饿了,我应该给你做一个火鸡肉三明治;当你无家可归时,我应当倡导公平的住房。当然,当你遇到类似问题时圣经是非常实际的。和想方设法制作三明治和创造公平住房一样,圣经同样非常明确地告诉我们祷告是一件很真实的“事情”,它是对爱真实而实际的表达行为。因此当我为你祷告时,我其实正在向你表达爱心。从基督徒的角度看,这是全然有意义的,因为上帝就是作为一个互爱的团体存在的。因此,当我问你“我该如何为你祷告”的时候,随后我会真的倾听并且坚持不懈地祷告,我带着我们两人到三位一体神的面前,这位上帝已经与这个充满爱的祷告的团体同在。因此,在代祷中的爱绝不比做一个火鸡三明治或者为公平住房努力工作少。祷告不意味着不再去做公正和怜悯的事,但是另一方面,祷告本身就是爱的实际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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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文是美国校际出版社(InterVarsity Press,简称IVP)对《祷告的愚蠢》(The Folly of Prayer)作者马太·伍德里(Matt Woodley)牧师的采访,在这本书中他敦促我们再度思考和重塑我们的祷告生活。原文刊登在《今日基督教》杂志网站,http://www.christianitytoday.com/biblestudies/articles/spiritualgrowth/areyoutheregod.html。

对神话语的默想/乔治·缪勒 汪咏梅 译

我住在尼尔斯沃斯(Nailsworth)时,神乐意教导了我一个真理(就我所知,神教导真理是不考虑人类的手段的)。这事距离今天我准备这本灵修书籍第八版的出版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这些年我一直从神教导的这个真理中获益。这个真理的要点是:我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我每天应该做的首件重要的事情是让自己的灵在神里面喜乐。我首先要关注的不是我可以为神做多少工作、如何荣耀神,而是我如何使自己的灵进入一种喜乐的状态、我的内里怎样从神那里得到滋养。我可以寻求向非信徒陈明真理,我可以寻求使信徒获益,我可以寻求安慰忧伤的人,我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寻求端正己身,在这个世界成为神的儿女。但是,我若不在神里面感到喜乐,我的内里若不是一天天得到滋养、得到坚固,我也许不能以正确的态度来做这一切。在我明白神教导的这个真理之前,至少前十年,我的习惯做法都是:早晨穿衣完毕立即祷告。

后来我明白了,我应该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读经、默想,这样,我的心才可以得着安慰,得着鼓励,得着警诫,得着责备,得着教诲;这样,我的心才可以与主相交,经历到主的同在。于是,我开始清晨一早就默想新约,从第一章开始。在简短地祈求神祝福他自己宝贵的话语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默想神的话语,可以说探究每一节经文,从中得到神的祝福。我这样做不是为向众人传福音,不是为就默想的内容来讲道,而是为自己的灵摄取食粮。我发现其结果几乎永远是这样:过不了几分钟,我的灵就被引向认罪,或感恩、代祷、祈求。结果,我虽然没有让自己去祷告,而是去默想,这个默想几乎立刻就或多或少地化为祷告。在这样认罪、感恩、代祷或祈求一会儿之后,我继续读下面的字句或经节,随着神的话语的引领,我又将一切转化成为自己或他人的祷告。尽管如此,我默想的对象仍然始终是自己的灵所需要的食粮。其结果,总是有很多的认罪、感恩、代祷、祈求与默想夹杂在一起,我的内里差不多总是明显地得到滋养和坚固。到吃早饭时,我的心鲜有不喜乐安宁的,即便不喜乐,也很安宁。尽管我默想不是为了传福音,而是为了我的内里获益,但是,主还是乐意通过这种方式向我传递一些信息,不久我就发现,这些信息成为了其他信徒的食粮。

我以前和现在的做法的区别在于:以前,我起床后尽快开始祷告,通常将早饭前的所有时间(或差不多所有时间)都用在祷告上。不论怎样,我几乎总是以祷告开始,除非我感到自己的灵不同寻常地枯干;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在祷告前读读神的话语,寻求食粮,或寻求精神上的恢复,寻求我内里的复苏和更新。但是,结果怎样呢?我常常在跪了一刻钟、半小时、甚至一小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灵开始得到了安慰、鼓励,并变得谦卑等等。在前十分钟、一刻钟、甚至一小时里,我的思想往往都在天马行空,之后我才开始真正祷告,这令我很痛苦。现在我很少再感受到这种痛苦,因为,我的心得到了真理的滋养,与神相交,经历到神的同在,我向天父、向我的良友(尽管我很卑微,不配做他的朋友)讲述他透过他宝贵的话语向我显明的事情。

现在我常常惊讶,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些明白这一点。而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在书中读到过,没有一场公开的布道曾令我想到过,与弟兄姊妹的私下交谈也没有激起我注意到过。但是现在,既然神教导了我,在我看来,这就是很显然的:神的儿女每天早晨必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的内里摄取食粮。正如外在的人若不摄取食物,就不宜连续地工作,摄取食物是我们每天早晨首先要做的事情之一,内在的人也是如此。正如大家都承认的,我们应该摄取食物。内在的人所需要的食物是什么?不是祷告,而是神的话语。在此我要再次强调,这不是简单地读读神的话语,让它从我们的脑海中经过,如同水流过水管,而是思考我们所读的内容,深思默想,将它应用到我们的心中。

我特别地详述这一点,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的灵性从中大得裨益,也从中获得了很大的恢复,我诚挚、郑重地恳求主内所有的弟兄姊妹都来思考此事。借着从神而来的帮助和力量,我得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安然渡过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的试验,靠的就是这种灵修方法。在用这种方法灵修了四十多年以后,我可以存着一颗全然敬畏神的心向信徒推荐此方法。当一天的服侍摆在你面前,种种试验、诱惑扑面而来时,清晨你的灵得到恢复、变得喜乐,与你灵里面没有作任何准备相比,会产生多么大的差别呀。

关于洁癖/陈艳

清人张潮大约比较喜欢思考发议论,因此把他的心得结集成一本《幽梦影》,其中一句说:“人须求可入诗,物须求可入画。”篇末石天外点评说:“人须求可入画,物须求可入诗,亦妙。”张潮的说法实在有失偏颇,石天外的认识更是降格到最低点。做人能入诗入画代表中国古代士人的审美理想,“往来无白丁”是他们自洁的生活方式,这种思想也延伸内化到今日知识分子的意识里。然而,牡丹芍药可入画,萝卜白菜亦可入画;青春佳人可入画,八旬老农也可入画。罗中立的油画《父亲》那张被苦难刻满皱纹的脸为什么能引起强烈反响并成为中国现当代美术史上里程碑式的佳作呢?它的市场比一幅西施图要大得多。那么谁可入画谁不可入画?这就是价值观问题,价值观决定了审美观,决定了人生观,也就决定了人的方向。中国的文人很重视自洁,出淤泥而不染,而常常结局是郁郁不得志,很快凋谢,抑郁而终。留下些集子被后人不断地思考、补正,再思考、再补正,循环往复着。让后来人读得再多也是没有出口,玩味久了渐渐都看破了红尘似的。
画画的人知道,从某种程度上说,有洁癖是画不出好画的。画家的任务就是利用无序、零散的材料创造出有序、动人的画面。如果怕脏了画面、脏了自己,就会束缚住自己的手脚,不敢大胆地尝试、探索,就不会得到有意义有价值的画面。我们知道美丽的花朵是用汗水浇灌的,没有辛勤的劳动和自我牺牲就不会有这一切的收获。生活也是这样,太过干净会降低身体免疫力,会容易得病,会局限住自己的生活区域,而不能看到更广阔、更奇妙的天地。做人亦是同理,清高就是一种洁癖。世界的层次是丰富的,人是各有其优缺点,各有其功用,没有高下尊卑之分。做人如果有洁癖,就割裂了自己与世界各个层次的联系,必然使自己局于心灵的一隅,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完整、畅通的人。没有能量去消解生活中的人、事的灰暗面,就会有被这些东西消解的危险,那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清者是不可能自清的,心灵致病、萎缩是必然的结局。
几年前一个弟兄讲的一句话令我难忘:耶稣基督用他的圣洁来接纳我们的不圣洁,我们就有了盼望。我只能垂泪无语。我被无条件地接纳了!主说,无论我是什么样,即使不圣洁、不完全,他仍然接纳我,从此我就是新造的人。主还说,他免了我的债,我也要免了别人的债。他要我像他。
价值观被完全更新,心理的链条就此一环一环断开,被掳的一个接一个地得释放了,心灵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和快乐。我能被无条件地接纳!从没有听说过!并且接纳别人!这就像多米诺骨牌,最终所有的人都能被接纳了。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梦想实现了。这分明是神的逻辑,绝不是人能有的逻辑,因此我认定了,他就是那独一的真神。
这样的思考过去了两年,我走进云南大山里的苗家探望那里的弟兄姊妹。那一刻眼中看到环境的脏乱贫瘠和他们对主的热情侍奉,惊异人生的“得”与“失”两个字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有形成概念。我心中深深地叹息着,已不知路途劳顿为何物,只知主的爱早已走到了那里,遍及每个角落。又在把一辈子能看到的苍蝇都看完了的慨叹中坐在了饭桌前,主人为远道来的城里人摆上了能拿出的最好的炖土鸡,并热情推荐:绝对是绿色食品。我瞟了一眼不远处做饭用的木桶木盆,断定和猪食的生产方式毫无二致,然后从容地挑出碗里的苍蝇香甜地吃起来,无视近旁那些飞行员们的起落,想着多吃点土豆少吃鸡肉吧,能给主人家多留点,他们许久没有吃过了。我多喝了一碗鸡汤,真是美味。
我的肠胃向来不好,饭后不久一阵咕嘟,却安然无恙了。我知道主已洁净了一切,因为我们在主里彼此顾念、彼此珍惜。主使来自天南地北的我们相逢在一起,在这样一个山村里歌唱赞美他,我想,主一定听到了苗家儿女特有的美妙歌声,他在天上颔首微笑呢!
主说:“惟独出口的,是从心里发出来的,这才污秽人。⋯⋯至于不洗手吃饭,那却不污秽人。”(太 15:18—20)

和灵命有关的那些事 ——毕德生在《今日基督教》上的访谈

问:关于灵命(Spirituality),受到误解最深的是哪一方面?
:就是以为:它是身为基督徒的一种特殊的样子,而你要想办法去达到那种样子。那是精英主义。很多人因着错误的理由受到所谓“属灵”的吸引,而另一些人则因而退却:“我不属灵,因为我想要去看足球赛或参加派对,我想发展我的工作。”事实上我试着避开这个词。
 问:很多人认为属灵就是与神情绪上的亲密,是这样吗?
:那是对于灵命的幼稚看法。我们所谈的可是基督徒的生命,就是跟随耶稣。灵命跟我们两千年来所做的,参加教会、领受圣礼、受洗、学习祷告、正确地读圣经这些东西并没有出入。灵命的内容是很普通的东西。
这种对于亲密的应许,亦是亦非。我们与神确实有亲密时刻,但那就像其他任何一种亲密,是你生活的一环。在婚姻中大多数时刻你不会感到亲密,跟朋友也不会。亲密主要并不是一种谜一样的情绪,它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敞开、诚实、一定程度上透明的生活。
 问:神秘主义的想法不是与此恰好相反吗?
:我最喜欢大德兰修女的故事。有一回她坐在厨房,两手抓住一只烤鸡,狼吞虎咽、吃得兴高采烈。另一位修女进来,对她的举止和吃相感到相当讶异。大德兰说:“我吃鸡时,认真吃鸡;我祷告时,认真祷告。”
若你阅读圣徒的故事,会发现他们其实是寻常人物。他们有狂喜出神的时刻,但是大概十年才发生一次,甚至那对他们也是一场意外。他们没有刻意做什么。我们必须厘清人们对于基督徒生活的错觉。基督徒生活的确美好,却不是按着许多人想要的方式。
问:但是福音派人士振振有词地说,我们可以跟神建立“个人化的关系”,那不就暗示着某种属灵的亲密?
 答:这些词汇在我们的社会里惨遭曲解。倘若亲密的意思是要敞开自己,真诚可靠,而不需要面纱或层层防卫,不需要否认自己原本的模样,那真的很美好。但在我们的文化中,亲密通常带有性方面的暗示,代表某种完成的经验。因为希望生命更多姿多彩,所以我想要亲密;很少人会想到牺牲、给予、卸下防卫的概念。亲密有两种方式,而在我们美国人的词汇里,亲密通常是与从他人那里得到些什么相关,这可就彻底搞砸了一切。
使用时下文化的语言来解译福音,是非常危险的事。我们的字词定义必须要经过启示和圣经的锤炼与试验。我们有相当好的词汇、语法,也最好开始对此谨慎以待,因为我们东拼西凑地想出一些话来吸引非信徒,这种方式并不好。
问:灵命这个词,甚至在基督徒的圈子里也变质了,这与新纪元运动是否有关联?
:新纪元的玩意是老把戏,它已经存在很久了。它是通往“灵命”──我想我们可能还是要用这个词──的廉价捷径。它回避许多平凡、日常生活、身体上、物质上的部分。新纪元是诺斯替主义的一种,看起来非常吸引人,因为它不需要跟洗碗盘、换尿布、上班等等日常活动有关联。它也不用和工作、人群、罪、麻烦、不便缠在一起。
我大半生的时间都是作牧师,差不多有四十五年。我很爱这工作。但是老实跟你说,最让我感到有压力的人,就是那些跑来问说“牧师,我如何可以成为属灵之人” 的信徒忘掉“属灵”这个词吧。好好爱你的丈夫,听起来如何?那是一个很好的起点。但是他们想听的不是这个。学着爱你的孩子,按着他们原本的样子接纳他们,听起来怎么样?
我的名字根本不该跟“灵修学”有任何关联。
问:但你确实和“灵修学”有关联。
:我晓得。几年前,我在维真学院的职位是“灵修神学”教授,这可让人很尴尬,你说怎么办?
 问:你让“灵修学”这个词听起来很乏味。
:我不是要暗示说,我们这些跟随耶稣的人毫无乐趣可言,没有喜乐、没有丰盛或狂喜。只不过,福音不是消费者所认为的那回事。当我们用属世的价值来给福音打广告时,就是在欺骗大家。我们欺骗他们,因为其实福音是一种新生命,它包括了跟随耶稣,包括十字架,包括死亡、被悦纳的活祭。我们是在放弃我们的生命。
《马可福音》对此的描写非常生动。这卷福音书的前半部,是耶稣向大家展现要如何生活。他医治每个人,而就在福音书过半的时候,他换了焦点。他开始让大家看到,要如何死:“现在你们得着了生命,我要教你们如何舍去。”这就是完整的灵命生活——学习如何死。当你学着如何死,就会丢掉那些错觉,而开始能够有真正的亲密和爱。
那包括了一种学习而来的默从不动(passivity),好让我们在关系上的首要模式是接收、服从,而不是给予、获取、做事。这方面我们表现得不太好。我们被训练成要武断、攫取、使用,或是要消费、表现。
问:悔改、向自己死、顺服──这些并不是非常吸引人进入信仰的诱因。
:我想,你这样看事情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麻烦。因为这就等于我们加入一个消费的世界,所有事物就变成:去设计一种能给你某些东西的产品。其实,我们不再需要更多、更好的东西。我们所追求的是生命,是学习如何生活。
我想人们虽然对消费取向上瘾,却已经觉得厌烦了。如果我们以好处来包装福音,就是在准备让人陷入失望的陷阱。我们告诉他们的是谎话。
这不是圣经所写的方式,不是耶稣来到我们中间的方式,不是保罗传道的方式。我们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我们有教科书。我们有圣经,而大多数时候,经文所说的都是“你走错方向了。要掉头。文化是毒害人的。”
我们可曾发现,迦南的巴力文化,是怎样重现在美国教会文化当中的?巴力宗教所说的,是那些让你感觉很好的东西。敬拜巴力,就是全部沉浸在“我能从当中得到什么”里。当然这是不可思议的成功。巴力祭司所招聚的群众,与跟随耶和华的人数的比例大概是二十比一。当中有性、有刺激、有音乐、有狂喜、有跳舞。“朋友们,这里有女孩。我们有雕像、女孩和庆典。”这真是美好的东西。而希伯来人有什么可以回应呢?神的道。道算什么呢?好吧,希伯来人至少有庆典!
问:话虽如此,基督教信仰的好处或是诱因,是救恩,不是吗?“当信主耶稣,就必得救”,这不是我们可以合理地用来吸引听众的话吗?
:这是我们所拥有最伟大的话:“救恩”,得救赎。我们从一种没有复活的生活方式中被拯救出来,也从自我当中被拯救出来。定义灵命生活的其中一个方式,是对自己感到厌倦、受够了,于是开始走向更好的,也就是跟随耶稣。
但是当我们开始用好处来描述信仰的那一刻,反而是恶化了自我的问题。“有了基督,你会更好、更强壮、更讨人喜爱,你会享受狂喜。”但那只是更多的自己。反而我们要让人们对自己感到厌倦,才能开始注目于耶稣。
我们都遇到过某种属灵的人。她是个美好的人,爱主,时时祷告、读经。但是她所想的,尽都是她自己。她不是个自私的人,可是她总是位居自己所做的每件事的中心:我怎样能作更好的见证?我怎样能把这事做得更好?我怎样能更妥善地处理此人的问题?都是我、我、我,她处在难以看出的伪装之下,因为她属灵的话语让我们无从察觉。
问:所以,我们要怎样想象基督徒的生活呢?
答:上周日在教会,有对夫妇坐在我们前面,带着两个捣蛋的小孩。在我们后方两排的长椅上,有另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发出噪音的小顽皮。会众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这些人已经习惯于一成不变的生活,他们的小孩早已离家自立多时。结果,崇拜的情形不是非常理想。但是会后我看到六七个年长的人过来,搂搂这位母亲的肩膀、摸摸小孩的头,以同情之心待这位母亲。他们大可为敬拜受到干扰而皱眉瞪眼的。
为什么人们会要去这样的教会,而不去那些提供托儿服务、有空调、可以安心休息的教会?嗯,因为他们是路德宗信徒。他们不介意陷入惨况。他们是挪威的路德宗信徒!
而同样是这间教会,最近才接待过一位年轻妇女,她带着一个婴儿及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小孩数周前受洗,但她身旁没有男人。她从未结婚,而且两个小孩不是同一个父亲所生。她出现在教会、要让孩子受洗。她是个基督徒,想要遵循基督徒的方式。所以教会中一对夫妇担任了教父、教母。现在教会中有三、四对夫妇每周日会和她相聚。
这教会中的“喜乐”何在?他们是冷峻的挪威人!却大有喜乐!他们过着丰盛的生活,只是不同于非基督徒所想的丰盛方式。我想,像这样的教会中,有许多的事发生,他们真的是全然反文化的。他们充满喜乐、忠心、顺服和关怀。但你肯定不会从教会增长的文献中读到他们,是吧?
《今日基督教》,2005年3月

默想等候神应当注意的问题/杨安溪

一、读经

我的心默默无声专等候神(诗62:1,5 )。
愿他以我的默念为甘甜(诗104:34)。

1、一个认识神,并且对神有经历的人,必然会知道默想等候神是何等蒙福的一件事。摩西上西乃山领受神的启示,西乃全山冒烟。因为耶和华在火中降临于山上,山的烟气上腾如烧窑一般,遍山大大震动。角声渐渐地高而又高,在这样威严的情景中,营中的百姓尽都发颤。但当摩西上山领受神的话时却是“挨近神所在的幽暗之中”(参出19:18—19,21)。
2、圣所的构造:有门但没有窗户,从受造的人来看至圣所更是一点光线都没有,但众光之父却在约柜的上面——施恩座上向摩西说话。
3、我们亲近神,必须拒绝一切受造的光。从受造的角度看神在幽暗之中,我们的内心深处必须“静默无声等候耶和华”,那样必然得到属天的光,从众光之父那里得到各样美善的恩赐和各样全备的赏赐(参雅1:17)。
4、《以赛亚书》30章15节是我们蒙拯救的秘诀:“你们得救在乎归回安息,你们得力在乎平静安稳。”

二 、在这恩典的余日里,主再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之时,但愿蒙爱的人都蒙神恩典学会在灵里“靠近神所在幽暗之处”,得以蒙怜悯拒绝一切属地的、属情欲的、属肉体的光,拒绝一切被造的光,学会默然专心等候神。当我们完全静默在神面前专心等候神的时候,神就必然与我们相亲,因为圣经说:“你们亲近神,神就必亲近你们。”(参弗1:3;雅4:8)尤其在今天恩典时代将要结束,国度时代将要开始,主再来接我们与他在空中相遇,有火发现要试验我们各人工程的时候,我们首先应当思想的是:我们的生活、工作有多少金银宝石,有多少草木禾秸?我们是被主称为“忠心的仆人”呢,还是被主斥责“你这作恶的离开我去吧”,成为受主斥责的人呢?
我们深信,当我们默想专心等候神,神必赐给我们属天的智慧,当我们靠近耶和华所在的幽暗之处时,神必给我们属天的亮光,使我们蒙怜悯作一个在光中与神同行的人。我们在神面前虽然连“虚无”都称不上,乃称为虚空的人(赛40:17),神却愿意将乐意的灵赐给我们,使我们不但渴慕神而且执著地寻求神,更蒙神赐福,将他在基督里一切属灵的福气倾倒在我们身上,因为他的应许就是“你们亲近神,神就必亲近你们”。亚伯拉罕是一个在应许之地常常建祭坛寻求耶和华之面的人。因此,他虽然没有西乃山上的经历,却因信得知永生神的一切“命令、律例、法度”并且遵行。以致神借亚伯拉罕的听命,来教育蒙拣选的以撒,使他效法他父亲的脚踪(参创26:5)。可以说,亚伯拉罕一生最宝贵的属灵品质就是他寻求耶和华的面。

三 、但要注意几件事:

今天主亲自宣告:“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约14:6)
1、千万不要在默想等候神时,使自己的思想陷入空白,而是以一个诚实、虔诚的灵向神敬拜。一个爱神的人是非常愿意在爱里敬拜我们的父我们的神的。我们今天最大的权利就是靠着主的宝血,随时随地来到父神面前称神为父为阿爸!这是何等甘甜的事奉。《约翰一书》3章1节说:“你看父赐给我们是何等的慈爱,使我们得称为神的儿女,我们也真是他的儿女!”哦,在基督里我们是何等地蒙福!使徒约翰是主在世时最爱的门徒,他也享受到基督里最大的祝福,也即得称坐在宝座上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为父。我们更要知道这是父所施予我们何等大的怜悯。哦,宇宙中最甘甜的默想,就是父神创造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在基督里把我们领到神自己面前使我们得称为神的儿女(参西1:22)。而我们所以成为圣洁无有瑕疵,完全是因主耶稣所流的宝血的恩典(参来10:19)。是因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所流的宝血成就了和平,并且使我们得蒙洁净(来1:3)。因此我们可以坦然无惧、随时随地地来到父神的施恩座前得怜恤,蒙恩惠,作我们随时的帮助(来4:16)。
2、在光里求神光照,特别是每日清晨来到神面前与神相交。首先就应当主动把自己放在神的光里求神光照。在此,《诗篇》19篇12节大卫的祷告显得十分重要,求主光照我们,使我们知道自己有哪些隐而未现的罪。我们在神面前默想时,首先应当恳切求主光照。隐而未现的罪,往往是我们还不知道的,这些罪尚未表现出来,可是已经存在,隐藏在我们心中了!往往是我们心中不自觉的“不义的倾向”,一种自我欣赏的“优点”,一种自觉满意的倾向,一种“自爱的追求”,而在早期这些都不易发现,一旦成为具体的思想,往往就因自觉正常,自觉是对的,而允许其合法存在,最后成为自己的破口,拦阻圣灵的光照,甚至发展到偷窃神的荣耀,刚愎自用。拒绝肢体的劝勉,使自己内心完全陷于黑暗。
3、我们自己思想空白,容易上邪灵的当,让我们自以为是圣灵的工作,实际上一些感觉上的满足以及一些奇异的思想、异梦、异像,往往都首先给我们感觉上的享受。甚至以恩赐的方式叫我们上当受骗。一旦思想失去自制能力陷于被动,就会在思想行为上出现病态表现。撒但利用迷惑世人的各种办法,莫不从让人“停止一切思想活动”开始,使人精神上陷入迷茫、恍惚的状态,从而出现很多奇异的感觉、动作。而一个基督徒千万不能听从这些出于邪灵的引诱,以致上当受骗!
老一辈神的仆人常教导我们:只要能引诱我们不爱主耶稣,我们要什么,撒但就会给我们什么,今天服侍主的人要切记这些忠告!
4、当恶魔降在扫罗王身上,大卫可用弹琴,驱赶恶魔离开他(撒上16:23)。
当以利沙看见亚哈王的儿子约兰想托自己求问耶和华时,他特别激动地向约兰说:“我与你何干,去问你父亲的先知和你母亲的先知吧。”当约兰王恳切地求他,他还说:“我若不看犹大王约沙法的情面,必不理你,不顾你。”于是以利沙要他们找一个弹琴的来,弹琴的时候,耶和华的灵就降在他身上,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耶和华除了祝福,还是祝福,不但应许给他们水喝,而且应许他们要大获全胜(参王下3:13—20)。
可见弹琴(圣洁的音乐)可使恶魔远离人,更可使属神的人脱离激动的情绪,安静领受神的话语。因此我们要安静,就要求神救我们脱离一切混乱的心思意念,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赞美我们的主,我们的神。其中以思想主的爱的诗歌,渴慕主的《诗篇》(如诗63:1)为最好。因为大卫是一个善于与主相交的人,他的一些诗句往往能把我们的心唱到神面前:
如《诗篇》63篇1节所说:“神啊!你是我的神,我要切切地寻求你。在干旱疲乏无水之地,我渴想你,我的心切慕你!”我们渴想主耶稣,渴慕见父神的面,我们亲近神,神就必亲近我们(雅4:8)。

5、《希伯来书》10章19节说:“弟兄们,我们既因耶稣的血,得以坦然进入至圣所⋯⋯”这里所说的耶稣的血是我们得与神相交的根据,《歌罗西书》1章22节说:“但如今他借着基督的肉身受死(流出宝血),叫你们与自己和好,都成了圣洁,没有瑕疵,无可责备,把你们引到自己面前。”因此我们得以与神在光明中同行,首先必须知道我们是借着主的宝血,得蒙洁净(弗1:7,2:13;来9:22)我们经过宝血的遮盖才能成为圣洁没有瑕疵的,并且蒙父神悦纳。因此我们一蒙拯救得以脱离私心杂念,就应立时靠主的宝血来到父神面前。
6、我们在光里与神同行,首先就是要主动求神光照我们,看自己在哪些地方不讨主喜悦,有什么隐而未现的罪,在生活和工作上有哪些使我们的心里不平安的事(即在哪些事上使基督的平安不能在我们心中作主,参西3:15),这是我们与神见面,得蒙圣洁最重要的功课。我们才能因此更认识自己,才能在圣洁上有长进。才能得以更配与主相交。因为人非圣洁不能见神,并且我们的心一蒙洁净就必蒙祝福。“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我们的神绝不失信。
对事奉神的人来说更为重要的一方面,就是这样常常主动把自己放在神的光中,求神光照我们,鉴察我们,还有哪些地方是我们自义、自是而不符合神的心意,以及不符合神的真理,主动求圣灵借神的话纠正我们的错误。这是十分必要的。一个谦卑温柔的人,首先就是在神面前承认自己是小孩子,承认神的意念高过我们的意念,神的道路高过我们的道路。并且再一次明确我们和神绝对不能相比,千万不能叫神迁就我们的自义和自是之处,而是在神的光里,看见自义、自是是多么可怕的事。因为这些可以使我们由偷窃神的荣耀发展到抢夺神的荣耀。更可以发展到霸占主的羊群,建立自己的巴别塔的地步!如果在神的话语上我们脱离了正义的道,在分解真理的道上有稍微偏差,那就会非常危险。因为我们在此会更加满足于自己的“新亮光”、“新发现”、“新领受”而不愿听肢体的意见,甚至连属灵前辈的意见也拒绝听,而沾沾自喜于自己的看见,那更是非常危险的!极端甚至异端都是撒但借此对神儿女最大的引诱和欺骗。听哪!“若有人以为自己知道什么,按他所当知道的,他仍是不知道”(林前8:2)!什么时候若我们自以为知道什么,就已经错了。如果我们不但不在父神面前悔改,把自己当作小孩子,反而沾沾自喜,自鸣得意,那就更糟了。看哪!撒但已经在旁边拍手赞成。因为你就可能成为下一个走向极端或异端的后备军,成为撒但今天破坏圣徒信仰,拆毁教会的工具!
因此,天天操练在光中与神同行,我们才能使自己的灵魂被神的光(神的话)所苏醒。我们才能向神活过来!才能真正蒙主的光照,使自己脱离一切自欺欺人的错误!
7、我们应当主动地思想主耶稣的一切。包括他为我们所受的一切罪人的顶撞(参来12:3),在他那为我们舍命流血的大爱之光里,再一次更深地蒙光照!好使他那涌流不息的大爱,更多地得着我们的心并使我们归向他,这是我们得蒙更深祝福的必经之路!因为当我们从心里到外面(行为、脚踪、言语)得蒙洁净,圣灵必然将主那测不透的爱里的一切丰富倾倒(浇灌)在我们心中!因为圣灵充满的实际就是主爱的能力浸透我们全人之后的实际功效!使我们更愿绝对遵行神的旨意并更新我们的奉献,使我们的心被主的爱所开广,我们就自然而然被主的爱吸引,对父神有更多的顺服,更多地舍己和降服!我们才能以在父神命定的路上直奔!(参诗119:32)
这就是我们操练默然等候在神面前的道路和要达到的目的。愿神怜悯一切愿意完全属他的人!阿们!

许春草——他用膝盖亲近主 / 何其微

我的大舅许牧世,写过一篇题为《忆念我的父亲许春草先生》的文章,刊登在《生命季刊》(总第13期)上。此外,还有许序钟牧师、张圣才先生、蔡景星医生、陈淑虔女士等,均曾先后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从自己的角度,或书写,或言谈,讨论过许春草爱主爱人的事迹。他们说的都对,也都好。我作为许春草的外孙,想补充一点他们所遗漏的,并从祷告的角度,提及他异于常人亲近神的一生。把他长期用双膝亲近主的经历记录下来,供主内弟兄姐妹在生活中作借鉴。
外祖父出身赤贫,连一天学也没上过。有一天,他的父亲忽然不见了。慌乱之余,母亲从箱底里发现了大串铜钱。数一数,正好是当年传说华人被卖“猪仔”的价目。那年,他六岁,他唯一的妹妹才三岁。自此,他恨死了洋人,巴不得有朝一日,能把洋人斩尽杀绝,以解心头之恨。父亲找不到了,人还得吃饭。母亲长得很美,前来说媒的人,络绎不绝。母亲胜不过生活上的压力和媒婆的“甜嘴”,就想再嫁。小春草知道后,在母亲面前,长跪不起,表示自己要出去打工,养活母亲和小妹,只求母亲不嫁。母亲无奈,含泪答允。于是,小春草做起了童工。九岁时,又开始挑沙拌泥,当起泥水小匠来。
我小时侯,他曾指着建筑脚手架告诉我,他干活常常困得吃不消,躺在脚手架上就睡着了。不少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而他却蒙神大恩,活得很好。长大后,奇妙的神用奇妙的方法,引领他接受了耶稣基督做他个人的救主(详见张圣才著《许春草传》)。自此以后,直到离世,他几乎没有一天停止过读经和祷告生活。
上世纪20年代,中国共产党成立。首任厦门市委书记罗扬才,立即相中了许春草:他出身贫苦,无地无业,为人公允正直,很受低层百姓拥戴。早年他追随孙中山先生,曾为推翻满清帝制而出生入死。他也是厦门建筑公会会长(后由孙中山先生亲自为其更名为厦门建筑总工会,与广州建筑总工会同级)。
罗扬才先生亲自找许春草长谈,向他介绍了中国共产党的性质。说它是工人阶级的政党,是专为广大劳苦大众谋福利、求解放的组织。还让他阅读了党内有关文件和宣传材料。他的话,很是打动了许春草的心。他觉得这正是他一生所追求的,也很“接近”圣经真理。于是,他答应罗扬才先生,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给予正式答复。
那时,许春草已经接受耶稣基督为他的救主,已经懂得在一切事上,应先求问神,然后才作决定。于是,他每日天未亮,就提起蒲团,上笔架山去,迫切祷告。直到限期的最后一日,神才在梦中向他显明自己的心意。他虽仍不十分明白为何如此,却还是顺服下来。他为此诚恳地向罗扬才先生表示了歉意,谢绝了他盛情邀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意愿。
从此以后,他接受了极深的教训,对待“重大和测不透的事”(诗篇131:1),不敢擅自去行。祷告加倍恳切,往往在笔架山上,彻夜祷告,直到天明。有时下雨,他甚至会在家里,每小时祷告一次,一日24小时,祷告24次,直到完全明白神的旨意。他的祷告,一般是这样的:每当时钟敲响,立时起身,洗脸、整衣、脱帽、取下蒲团、下跪、祷告。不分寒暑,都是一样。所以,他很少“禁食”。他自己说:祷告是灵界极其严重的争战,常常汗流浃背;再禁食,怕身体支持不住。这当然是他个人的灵性经验,不完全符合圣经真理,仅供参考,不是榜样。
过了多年后的某一夜,他的内弟张圣才,也得了一个非常近似的梦,也曾开玩笑地请许春草解梦。许春草先经过长时间的祷告后,极其严肃慎重地告诉张圣才:这梦是个严重警告,预示着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不可掉以轻心。可惜张圣才总以许春草观念陈旧,跟不上社会潮流的发展,一笑置之。导致日后系狱六次,失去自由达数十年,这是后话。
许春草的“海沧逐鬼记”,名闻遐迩,尽人皆知,我就不再复述了。我要说的是,为了逐出这一恶鬼,他是怎样明白神的心意。海沧那鬼,借用了二十多年前已逝传道人林斯泰的名字,行了数不清,且令人无法否认的“神迹”、“奇事”。为了这一“鬼案”,许春草先后祷告了好几个月(远在他奉派处理此事之前)。首先,他求主指明所谓“林斯泰”,究竟是鬼还是天使?其次,若是鬼,能不能赶逐出去?最后,他问主,是主差他去赶逐 “林斯泰” 的吗?
神用无误的语言回答了他。第一,神让他梦见了一个人的脸孔;这人名叫黄世金,厦门人称他“鬼仔榜”。哦!“林斯泰”是鬼无疑。第二,神让他梦见了很大的一团面酵(面酵在圣经中通常代表罪恶),他伸手轻轻地按了一下,面酵立时瘪了下去,只剩下一丁点儿;就是说,靠着主的大能大力,“林斯泰”并不可怕。第三,神有没有派许春草去赶逐“林斯泰”?当日教会奉派处理海沧“鬼声”案的人,有三位:杨怀德牧师,力戈登牧师,许春草长老。杨怀德牧师当场站了起来说:“我年纪大,身体差,也不会到海沧,请准我辞。”虽然大会不准,他也没去。力戈登牧师(美国人,新神学派),暗中抢先去海沧听“声”;“声”见力戈登来到,就在空中发声说:“力戈登,你是有智慧的人。”力戈登听后,颇觉愉快,就对许春草说:“我已到海沧听声了,不用再去,请你全权处理就是了。”(详见许序钟著《海沧逐鬼记》附录)这样,许春草成了唯一的处理者了。
海沧逐鬼的事,过去近八十年了,当事人也均逝去。约在这事前后,厦门一带出现一种瘟疫,叫做“肺鼠疫”。这种通过空气传染的疾病,蔓延之快,死人之多,是前所未见的。许多人今天还活得好好的,明天就不在人世间了;那时代缺医少药,遇到这种病症,只有等死。大发作时,连医生也不敢出门;不少医生,不知就里,被人请去看病,碰见患者,才知道自己也染病了,避之已不及了。那时死人很多,甚至有传闻说厦门死了四分之一的人,因没有现代的统计方法,我们得不到准确数据。
许春草看到不少人家,一人得病,全家死亡,恐怖之极。一边请求教会众人迫切祷告,一边组织起愿为主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一个“七人小组”,昼夜进行抢救。先把病人隔离开来,然后将死人抬出埋葬(那时买棺材都很困难)。
许春草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中,常是深夜,还要为瘟疫的止息,不断祈求,累得筋疲力竭。感谢神,“七人小组”虽然天天与病人、死人接触,且基本上没有防护措施,却没有一人死亡,没有一人染病。这是神的大能。现在漳州还有一位家庭教会负责人,他的父亲郑石头先生,就是那时“七人小组”的成员,也平安地渡过了死亡的阴影。正如《诗篇》91章5—6节所说:“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或是白日飞的箭。也不怕黑夜行的瘟疫,或是午间灭人的毒病。”他们既愿为主把生死置之度外,神就赐给他们“意外的平安”。
许春草妻子的外甥女陈玉珍,结婚多年,连续流产多次,终于生下一个女婴。正欢喜间,孩子忽然发烧、咳嗽不止,脸色变黑而死亡。全家人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被孩子的母亲知晓,刺激太大,支持不住。正讨论如何托人往内地,买下一个相似女婴,来顶替她。许春草知情后,抱起小尸体,向笔架山顶奔去,跪伏在观彩石下,恳切祷告,求神看在外甥女爱主、爱人的份上,和多年流产的可怜,恩待这孩子。祷告后,虽未见效,许春草仍抱着女婴下山。半路上,遇见孩子的爸爸去工部局(鼓浪屿的各国共管政府)注销户口,并买好一口婴儿棺材归来。这时小女婴眼睛渐开,脸色渐红,活了过来。从此,小女婴就起名黄观彩。听说她如今还活在菲律宾。
办“婢女救拔团”是项吃力不讨好的事,欢迎的人,大都是穷苦人家;有钱的人,多数是反对的。当年牧师传道的家,也常有蓄婢现象。鼓浪屿福音堂的陈秋卿牧师,就曾多次公开在讲道中,提到这样的话,他说:有的人讲爱心,却把人家拆得七零八落,搞得吃不成饭;房屋没人打扫;衣被无人洗晒;这算什么爱心?这样冷嘲热讽不停。许春草做完礼拜,回家常吃不下饭。
社会上有压力,经济上也有困惑,百号人要吃饭,是个大问题。有一天,许春草回家,二女儿碧霞笑着讽刺说:“阿爸,咱家开银行,刚才收容院(婢女救拔团的另一名称)来领钱了。”许春草一听,已端起的饭碗,又放了下去,拿起蒲团走了。
他到哪里去呢?他到笔架山去祷告。半小时后,他满面春风地回来了,手中拿着两封银圆(每封一百枚银圆)。原来,祷告完下山时,一位工部局的收税官,正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加志”银圆,迎面走来(注:“加志”是一种草袋),喊着说:“草兄,要钱吗?快拿些去。”就这样,他轻松地借回二百圆,解决了收容院很长一段时间的伙食困难。
许春草从事的是建筑业。由于他极讲信用,不似常人,先定半价,建到上了梁,才说不够,追加又追加,结果反比原价贵很多。他说一不二,算错了,自己贴上,他曾告诉过我,一座大房子,到验收,一般只剩两斤铁钉,几片木板。
他工地的工人,礼拜天一定放假,让他们去敬拜主。有不信的,想多干,可到别处去干,因这一天的工资他已付了。到后期,许多礼拜堂,都请他设计施工,请他承包,这就大大苦了他。建房造屋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建礼拜堂,怎敢赚神的钱?不赚钱,一家十一口人吃什么?九个孩子读书靠什么?后来孩子去外地读书,拿不到钱,就不肯出门,免得在外挨饿。他们都知道,爸爸不会欠别人的钱,却会欠儿女的费用。
在这种情况下,他常寻思无计,苦苦哀求神的怜悯。有一天,他心灰意冷,恳求主免了他这份苦差。想着想着,忽然听得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笔架山上一块有产权纠纷,已打好尚未敲开的大石料,猛然炸成无数碎片,向山前、山后、内厝沃等方向飞去,伤了很多行人与住户。几分钟前,他的九个孩子,正在这片山上嬉戏游玩,若不是神的特别怜悯,他还会剩下什么呢?他若赚得很多钱,谁能来享用呢?想到这里,他赶紧跪下,重新认罪悔改,求主赦免他的悖逆与不忠的大罪。
这时期,也是我国大布道家宋尚节在全国各地游行布道的时期。许春草专职负责搭盖竹棚,摆设座椅、讲台等工作,常常忙得不可开交。他以能为神的事工,作最微小的工为乐,所以每逢宋尚节到厦门前的两个月,他就收到宋的电报,要求他作好各项后勤工作。宋尚节讲道很特别,常蹦来跳去,用劲跺脚。如有时背着一袋大小石块,象征罪的重压,当罪得赦免时,石块一起落下,轰然一大声⋯⋯这种讲台,虽属临时,常需比正式讲台还要牢固。
有一次,是三一堂初建,宋尚节定在这里讲道。许春草负责铺设地砖,但地面夯实十分困难,尤其是遇上雨季。许春草为此切切祷告,求神赐下整整一百天无雨。他动员中小学生和婢女救拔团院生,每天数次在大堂和空地上跑步,终于将地夯得比用机器夯得更加完美。一百日后,大雨滂沱,全然无碍。
我的外祖母,最爱听宋尚节讲道,每遇听道,总是早早就去占位,中午也不肯回家吃饭,就在会场上吃自带冷饭,直到最后一天。宋尚节讲道的最后一天,都是医病。他说:每看见病人瘸腿断手、七倒八歪,就会心寒,就会失去信心。所以每次治病,都是垂下布幕,仅把双手从幕中伸出,奉耶稣基督的名,宣布医治。我的外祖父就专作扶病人或抬病人的工作。而我的外祖母就在一次宋尚节奉耶稣基督的名治病时,治好了她极严重的遗传哮喘痼疾。直到79岁临终,才有点小气喘。
抗日战争期间,外祖父从厦门避难到了漳州。因他妻子的表妹嫁给漳州郊区的一位农民,名叫钟克明的,所以,他常抽空去探望钟。某日闲谈中,钟对他说:蒲南这地方,年年涨大水,每发一次大水,地加一层厚泥浆,岁岁丰收。如甘蔗,三年一次轮种,蒲南土地肥沃,往往可四、五年才轮种一次,仍能生长得既肥又长,可惜缺少资金。你不是有许多华侨朋友吗?若得他们的投资,必能大有作为。
许春草听了这话,又听说他家是信主的,就没有如往常一样,先寻求主的引领,就写信给海外友人。不多时,汇款到了,钟克明办起了农场,成了地主。许春草为他记账,做了他的会计。他看见许春草记账,一是一,二是二,就说:收入谷子100担,随便记个30就行了,何必那么认真?许不肯,说:这是别人的钱,怎可糊涂?
于是,钟克明生气了,三天两头叫人恫吓许春草,要许离开蒲南。后来,钟克明富得很快,就开始玩女人,娶小老婆。遭许春草谴责,更加愤怒。最后,竟叫人拿出枪来,令许春草立即离开蒲南;再不走,就要开枪了。许春草只好仓皇逃离蒲南。我长大后,母亲才告诉我,当年她抱着我,坐在滑竿上,一边走,一边向旷野喊:“阿爸,阿爸,你在哪里?”那时,我才两岁,曾一再问她:“四面无人,你在跟谁说话?”
抗战胜利回厦门,建筑工会的人知道后,大伙哄了起来,一定要许春草说出钟的名字、地址,他们决意把钟抓起来沉入海底。许春草坚决拒绝,再一次拿出“有公愤,无私仇”的会训来,并告诫大家,神是公义的,必不放过任何恶人,但也只有神,才有权处理人的性命。
共产党执政掌权后,钟克明被作为恶霸地主抓了起来,很快就枪毙了。消息传来,许春草并不觉得快乐,因为当年他若能像往常那样,经过迫切祷告,何致发生这种事情。钟克明虽罪有应得,但他无辜的妻子,戴着四类分子的帽子,受尽人间侮辱,苦不堪言;而他被枪毙时留下的众多孩子,最年长的才12岁,是何等的可怜啊!这件事,对许春草的教训,是非常沉痛的。
1949年,全国基本统一了。那年鼓浪屿的三一堂庆祝圣诞。大会主持人请许春草作结束祷告,谁也未曾料到,许春草竟高声为毛主席祷告。大意是:求天父感动毛主席的心,让毛主席认识天地的大主宰,接受耶稣基督这位救主;中国才会有希望,才会有太平。这成了一件大新闻,会后,人们议论纷纷,马上有人向有关部门汇报。有人说,这是反革命的信号弹,有的说,这是国民党反共倒算的开始。也有人说,许春草一生正直,是他的一番好意,不能往他头上乱扣帽子。基督徒爱谁,才会为谁祷告。最后不了了之。

嗣后,各类“运动”接踵而来。各界都订出自己的批斗对象,建筑工会也集中千人进行学习讨论,矛头对准许春草。想不到斗争会场,出奇地平静,很少有人发言;即使有发言者,谈的也都轻描淡写,东拉西扯,不着边际。会议主持人很生气,拍着桌子,喊着说:“许春草骑在你们头上几十年,你们竟不愤怒?这是什么工人阶级?”一位老工人慢悠悠地回答道:“被他骑在头上‘爽爽’(闽南语:指正舒服),我们请他办事,递上一杯牛奶,他必在杯下放二角钱,被这样的人统治,我们很快活。” 批斗会没有开成,就此散场。本来是“新仇”、“旧恨”要一起算的,结果连学习班也停止了。“文革”过后,政府竟在报上称他为“孙中山先生的得力将领”加以褒扬。
既然批斗不成许春草,就选他为政协特邀代表,以继续收集他的材料。一次次的会议,他连一句话都没有,既无赞扬,也不批评,从会议开始到会议终了,都是打瞌睡。许多人来劝他,哪怕批评也好嘛!那时,“政治清明”,形势很好,一片颂扬,他却不发一言。相知的人问他,他才比手势说:主禁止他说话。更后来,每逢接到开会通知,他就叫女儿写请假条,无论什么会,一律不出席。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位从被“选”为代表的第一天起,到离开这一职务时止,未曾发过一次言的奇特代表。
1955年的某一天,我到外祖父家去。看见他正急急忙忙地烧毁大批文字资料。内有“婢女救拔团”的结婚证书留底,有建筑工会的记录,有他亲手绘制的设计图纸,有累积数十年的各种资料,有朋友们的函件,有儿女的来信;还有他亲笔记录的祷告内容,及父神给他的默示、答复和印证,共三本。我告诉他,这些东西烧毁太可惜。他说:这些东西不烧不行,再慢就来不及了。那时,全国风平浪静,“国泰民安”,有什么来不及的?怎知几个月后,他家就被抄个底朝天了,全国范围的“肃反” 运动开始了。他的个人笔记中,有一条我记得很清楚。内容是:他梦见一只乌鸦,百思不得其解。他问主:这是什么意思?主让他明白:乌鸦有“反哺之义”。后来,这事果然应验了。
有一日,张圣才劝许春草,国家这么兴旺发达,社会这么美好;你赶快叫在海外的孩子们立即回来建设祖国。许答:不行,必须留几尾鱼放生。张圣才说:你不去叫我去叫,他们都是我的外甥,他们会听我的话。过后,许春草立即研墨,写信给在香港的女儿碧霞,通知她并转告在美国的儿子牧世、女儿碧端和菲律宾的其田等人,意思是说:非我的亲笔字,任何人叫你们回国,都是无效的,你们都不可听从。
几年后,国内的儿子扬三、女儿碧珍、女婿澄馥都被划为右派分子。儿子五权被逮捕入狱,到了“文革”,连参加革命多年的四复也进了“牛棚”。至此,他在国内的儿女,无一人幸免于难(扬三还被加判七年徒刑)。而主张叫国外子女快快回来“建设祖国”的内弟张圣才则最先入了监牢,且是最后一位出狱。若不是神的特别预备,许春草老两口,早已成为饿殍。若不是许春草事事尊主为大,这一劫也极难逃过。
厦门有位传道人,名叫王灯明。他很爱主,但受某弟兄“排他”影响很深,总认为自己的聚会处,才是教会;礼拜堂就是“公会”,是不爱主的人组成的世俗团体。许春草建盖集美礼拜堂时,首先看中的传道人就是王灯明,就请王灯明担任集美礼拜堂的首任传道。尽管很多人反对,认为王灯明和他们不是一条心,但许春草坚持邀他。许春草说:王灯明与我们是不是一条心,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与主一条心,只要我们也能与主一条心,就与王弟兄是一条心了。
王弟兄作了集美传道人后,也常劝许春草离开礼拜堂,到聚会处掰饼、喝杯;许春草也常告诉王弟兄,礼拜堂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坏,那么黑暗。爱主、忠心事主的人,也并不比聚会处的弟兄姊妹少。他们两人的看法,虽然不同,友谊却不曾改变过。解放后,王灯明坚持真道,在自家大门上,贴着“信耶稣者上天堂,不信耶稣者下地狱”的对联。触犯了当权者,派出所叫些二流子,把对联撕了下来。王弟兄就用油漆把这些字重写上去,让派出所的人下不了台。
后来王弟兄因信仰被逮捕,有人去劳改队探视,听见田头地脚有许多人唱着闽南圣诗五十首:“至好朋友就是耶稣,担当罪过及烦恼⋯⋯”一问才知是王灯明弟兄向他们传的福音,教的歌曲,这使许春草受的安慰不小。
再后,传道人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基督徒之间的宗派隔阂却越来越少了,许春草每月能收到三百元侨汇和外汇券,对聚会处的弟兄姊妹,如韩进修弟兄等,时有接济。许春草被主接去后,他的女儿则继续接济其他人。
许春草年纪老迈,我外祖母问他:你老了,还有用处吗?他说:我还能祷告。能为教会祷告,求主保守教会不变质;能为国家祷告,求主使国家终能尊主为大;能为儿女祷告,使他们最后都归于耶稣基督名下。我母亲也问他:你怎样知道什么是神的旨意,什么不是神的旨意?他答,我有一条电线,直通天上,是你们看不见的。
“反右派斗争” 之后,政治形势一日紧似一日,人们又记起了许春草的“劣迹”,但找不到真凭实据,只好不断抄家,抄了一次又一次,既无物证,亦无人证。那时,国家还算比较尊重事实证据,所以一拖再拖,总找不到处理许春草的借口。终于有一天,由市长、副市长、统战部长、侨联主任四人来家,找许春草谈话:许先生,你常生病,已不适合继续担任政协代表。你同意解除职务吗?许春草听到这句话,马上答:“好!”就这样,终于卸掉挂了多年的空“代表”职务。许春草顿觉一身轻松,政府官员们也笑逐颜开。因为许春草垂垂老矣,一旦作古,是褒是贬,如何开追悼会,要说何种赞语,是件十分头痛、烦心的事情,他既卸职,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许春草确实老了,鼓浪屿三一堂的老牧师芦铸英,听说他病重,为了能见他一面,叫自己的儿子用椅子把他抬到笔架山上(鼓浪屿缺少交通工具)。见面时,芦牧师颤声对他说:“草兄,我们应当一齐去朝见主,请等我一会儿好吗?”
许春草被主接去后,芦牧师坐在三一堂门口,等着送他,直到天黑,方知礼拜堂接获严令通知,禁止基督徒去给许春草送葬,送葬队伍只好绕礼拜堂而过。由于政府严禁基督徒送别许春草,大殓时,竟无人敢来主持,我母亲因而大哭。周清泽牧师的叔父在旁安慰她说:主耶稣死的时候,谁来主持过大殓礼拜呢?是啊!我们还能大过主吗?过后,安息聚会也是我母亲自己主持的。
送葬时,来了几十位“婢女救拔团”的院生,她们不仅要送,还要穿着麻衣麻裤送。她们说:我们为自己的阿爸送葬,谁敢说不行?渡过厦门海峡,来的人更多了,成了一百多人的大队伍。白茶花、白玫瑰,都是那时期所少有的,非常显眼,政府终于也不再阻止了。
2001 年,我有事去杨元璋弟兄家,经介绍后,先到的那位弟兄说:你是许春草的外孙吗?我说:“是。”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郑主恩,是许春草起的。于是,他告诉我:“你外公创办‘婢女救拔团’时,邀我父亲郑吹球帮助他,我父亲不肯。你外公说:我为你祷告。祷告、祷告,很快,我大哥死了;又祷告、祷告,我二哥也死了。我父亲这时对你外公说:我两个儿子都死了,现在我愿意帮助你了。许春草说:我再替你祷告,求主明年这时,赐你一个儿子。次年,我父亲果然得了一个孩子,就是我。许春草为我起名,叫郑主恩。又次年,我母亲生了我妹妹。至今我们都活得很好。”
综观许春草与张圣才这对姐夫和内弟,一个是没有读过书的凡夫俗子,一个是学富五车,连大学校长也侧目的学者;一位是傻乎乎遇事唯主命是从的人,一位是绝顶聪明,玩蒋介石、日本特务、美国军方于股掌之中的人,但他们的结局,岂不发人深省。主耶稣说:“父啊,天地的主,我感谢你,因为你将这些事,向聪明通达人,就藏起来,向婴孩,就显出来。父啊,是的,因为你的美意本是如此。” (太11:25—26)
许春草看到1949年后,许多人都变了。数不清的传道人、“爱主的人” 都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他们互相残害、相吞相咬,成了仇敌。真正爱主的人,也逐渐显露出来。有一天,他忽然告诉我,他要为我祝福。我赶快跪在他面前,他按手在我头上祝福了,并对我说:要亲近好的、爱主的传道人。我问他: 什么传道人算好,什么传道人算不好?他答: 有的人,裤子从膝盖先破;有的人,裤子从屁股先破。你要亲近裤子从膝盖先破的人。这是他对我的最后教训。可惜,这时我早已远离了主,成了耶稣基督的死敌(我的悔改,将另文详述)。
许春草的墓碑上,刻着很简单的几个字:“他是耶稣基督最忠心的见证人”。这是他儿女的心声,也是他朋友们的心声,我深信,这也是主耶稣对他一生事奉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