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培育真正的人 /颜新恩

        

      《世代》按:

       这是颜新恩《三一论与教育》第二部分,首发于《世代》第1期(2017年春季号)。此部分题目及第一部分题目《早期教会为何人才辈出》,皆为《世代》所加。文章原题为:《根植与成全:三一论观照下的基督教教育理念浅探》。文章其它方面也有所改动。

一、“新示玛”:认识独一真神与耶稣基督 <7>

      对犹太人而言,“示玛”是举足轻重的信条。就《圣经》神学而言,视为全部旧约的根基也无不妥。因为,全部希伯来信仰都是基于独一神论这一“磐石”。“申命记”的字面意思是“重申(律法)”,也就是摩西对在旷野里出生的新一代的嘱咐,但不是简单的重复律法,还包括对律法要点进行总结与解释。比起《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的具体条文细目,《申命记》显然更具神学性(归纳)。《申命记》6:4的 “示玛”训导,可视为最早的信经形式。<8>  值得留意的是,其背景是作为教育下一代的纲要。摩西命令以色列人,这希伯来信仰的首要“信条”必须家喻户晓,父母要殷勤教导儿女。神人摩西如此强调,历史也可以证明其苦心及“示玛”的重大意义。以色列人从进入迦南至被掳期间,信仰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拜偶像。这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以色列家并没有看重“示玛”信条,将之训导下一代。

      作为源自犹太教却又与之有别的基督教,其首要的教义是什么?毫无疑问是三位一体!从早期教会的三大信条,可见清晰的内在结构。《使徒信经》分别以第一人称动词“Credo”(I believe in,我信)宣告对上帝、基督 <9> 和圣灵的信仰。《尼西亚信经》也类似,《亚他那修信经》更是一首优美绝伦的三一颂歌 <10> 。完全可以这么说,这信条是基督教生存的根基、核心与终结。荷兰神学家巴文克(Herman Bavinck)指出,三一教义是基督教信仰的心脏(《我们合理的信仰》)。 奥古斯丁则说,“没有什么发现比这题目(三一论)更有益”。三一教义界定了基督教信仰的身份,人若要理解基督教信仰的独特内涵,就必须探究上帝本体之中的内在关系:三与一。

      不过,三一教义的产生,不是为了建构一套玄奥的神学体系,而是早期教会所面对的内外因素使然 <11> 。首先,基督教要存在与持续,必须回答一个难题:如果像基督徒声称的,基督是上帝的儿子,那么,如何与旧约独一神论调和?换句话说,如果三一教义不成立,基督教信仰(耶稣是上帝儿子)就是违背示玛信条。唯有基于三一论的奠定,基督教才能被称为《圣经》(独一神论)的信仰。虽然直到特土良(Tertullian)才新创一个拉丁词 “三一”(Trinitas),但绝不意味着三一教义不是《圣经》的信仰而只是教父们的哲学创意 <12> 

      事实上,正是特土良首先发现了《约翰福音》10:30(“我与父原为一”,ἐγὼ καὶὁ πατὴρ ἕν ἐσμεν)的系动词(be)是复数(ἐσμεν, unum, are),这显然不适合运用在一个人身上(persona,位格)<13> ,而“一”(ἕν, sumus)是中性(neuter)<14> ,是指本质同一而不只是指数字上的和。因此,上帝之“位格有别,本质相同”的信条得以建立。<15>

      旧约同样有上帝不同位格的启示,只是犹太人囿于严格一神论的思想而“无法”理解。两约之间的著名拉比菲洛(Philo)对逻各斯的描述几乎触及了具有神性位格的边沿,但他仍然不敢相信 <16> 

    《马太福音》记载的一段耶稣与文士的对话(22:41-46),非常生动地表现了犹太教师的神学困境。《诗篇》 110:1 早已记载,“大卫的后裔”同时也是大卫的主。除非上帝自己被生在大卫家,不然预言就不会实现。这是法利赛人所“不敢”明白的《圣经》。在犹太人最为重视的五经中也有关于上帝不同位格的记载。《创世记》19:24非常明确地启示了耶和华位格的不同,“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耶和华那里,降与所多玛和蛾摩拉”。 《以赛亚书》的相关经文里,“神子弥赛亚”的观念更加明显:以马内利的应许,以及“一婴孩为我们而生”,但他的名却是“全能的神”、“永在的父”(赛7:14:9:6)。

       神子基督论的信仰要求合理解释“除了上帝再没有别神”的诫命(上帝不同位格之内在合一关系),这成为神学逻辑的必然诉求。对这问题,早期使徒们并没有进行哲学化处理,而是见证他们所见所闻的基督如何显明自己是上帝的儿子。对他们而言,这是不可抗拒的生命经验。尤其是基督复活。保罗大马色路上的经验,是他对新信仰的皈依,同时也是神学的根本转向。与主耶稣的对话中(“用脚踢刺”指与上帝作对), “主啊,你是谁?”显示他在神学上的困惑:自己既为祖宗所信的上帝发热心,怎么会成了逼迫上帝的?这究竟又是“哪一位上帝”?主耶稣的回答,使他认识到那“也是上帝”的一位。随后领受圣灵的经验,使得保罗的三一信仰根基得以立定。《以弗所书》1:3-14 有非常明显的三一结构,4:1-6 明确论到上帝一位,主(基督)一位,圣灵一位;而《哥林多后书》13:14 则是新约中最清楚的三一论经文之一。他往普天下去所宣扬的“新道理”,即三一上帝所成就的福音(《罗马书》1: 1-4 对“福音”的定义,三一结构呼之欲出 <17> )。 

      三一教义不仅只是关乎基督教在《圣经》意义上的合法存在,也是真正的福音故事。如上文提过,如果说旧约中上帝命令以色列要教导下一代的是“出埃及”(拯救事件),新约则是“新出埃及”的救赎故事,那么,教义史上所说的“救赎三一”(Economic Trinity)<18> ,就是基督教言说中的主要内容。

       换言之,基督教教育就是讲述基督的故事。当然,以基督为中心的福音,不可能忽略“三一”的同工,如贾玉铭经典的归纳:“圣父计划、圣子实现、圣灵施行”(《完全救法》)。建立三一信仰而不是以“得救”或是“幸福(感)”作为基督教信仰的核心,对于今天的时代是一个极为迫切的任务(第三小部分详述)。完全可以这么说,三一论是基督教的第一基石,确立了教会作为上帝子民的身份。在这层意义上,任何能被冠以“基督教的”言说与实践都不能离开三一论。基督教教育如果名副其实地具有“基督教的”内涵,就必然会是“三一式”的教育。

       基于三一信条的教育,不仅回归基督信仰的根本,也提供一种完整生命图景。根据创造与护理的教义,我们学会去欣赏并爱护“天父的世界”;即使我们是生活在堕落世界中,也不绝望,因着基督的救赎而“盼望犹存”;做基督徒(在盼望过程中)并不意味着没有艰难与试探,但可以因着圣灵的临在胜过人性的软弱。

二、人是谁:做基督徒就是为成为真正的人 <19>

       教书是为了育“人”。对人的认识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教育方式。中国儒家性善论(孟子)与性恶论(荀子)所持立场与教育方式即是最好的例子。现代教育强调以学生为中心,激发其潜质而非灌输一套既有的知识。如果从古代文明角度看,这是一种希腊学院“论辩式”教育传统,和犹太、中国要求背诵大量经典截然不同。不过,我们在肯定希腊式教育传统的同时,需要留意一个事实:犹太、中国的文明是源远流长而没有中断的。犹太和中国传统的共同点之一都是以经典诠释作为生活规范。对于经典,我们既不能全盘授受,也不能认为任何人都具有超越经典的创造力。在20世纪西方“最具有独创性和代表性”的哲学家之一怀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看来,西方哲学虽然极力强调创造性,但其两千多年来也不过是“柏拉图的脚注”。 如果从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所言之“轴心时代”(Axial Age)的角度看就更是如此。基督教信仰则更进一步:人自身绝对无法发明与《圣经》启示相等的思想。更何况,人已不是原初的完人而是堕落了的罪人。 

     《圣经》的人观是独特而完整的。教育的对象既是人,基督教教育自然需要对“人”有合乎《圣经》的认知。《创世记》1:26-27 说到,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造的。传统神学认为,基督教独特人观的关键正在于“人是按上帝的形象造的”,因此有别于一切被造生灵。而对“上帝的形象”的解释,多以人能分享上帝的道德属性为核心。在进一步理解“上帝的形象”的意涵之前,我们先要留意,在上述经文中,上帝自身以复数的形式出现:“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20> 奥古斯丁充分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在《论三位一体》第八章“从镜子返照”中,特别阐释了人是按照三一形象造的,理解人自身之内的“上帝的形象”,也几乎是理解上帝存在奥秘最重要的进路。如标题所示,人是一面镜子,反映着上帝本体的影像。在随后的篇幅里,奥氏以灵魂中真理、善、公义与爱的渴望说明,透过灵魂受造所赋予的特质,可“瞥见”造物主自身的崇高本性。 

       从上帝三一团契的角度理解人身上的上帝形象,对于培育一个“像上帝”的人格具有重大启发。因此,基督教教育绝不能只是知识的灌输,而是生命关系的重建。如果人被赋予了与生俱来的“群体”生活渴望,健全的人就必须活在亲密的关系中。就如《圣经》所记,上帝觉得“那人独居不好”(创2:18),亚当自己也期待 “配偶”(创2:20)。但人是按着上帝(内在关系的群体)形象造的,他/她对关系具有双向的渴求:和同类的生命以及自己所出的源头——上帝——联合。

      对这一点,我们需要更进一步探讨。认为独身优于建立家室,人需要以离群索居作为一般的灵修原则,是有悖《圣经》和人性的。我们不能忘记,即使亚当在没有堕落前和上帝亲密同行,仍然渴望与人有亲密的关系。这是为什么有家庭、社会、教会存在的重要原因。当然,我们并不否认使徒保罗所说,有特殊个体蒙召过独身生活。但也正如保罗自己一样,他尽管独身却不离群,将自己深深系于教会与社会。真正属灵情谊的发展,是每一个基督徒的需要。早期教会即使有普遍的独身传统,也是群体修道而不是独居。

      今天,西方泛滥的个人主义与人际疏离,使得彼此委身的真正团契生活(koinonia)严重缺失。同时,这并不是因为人太注重“独自面对上帝”[祁克果(Søren Kierkegaard)],而是流于一种形式化的社交生活(无意识也无交感的集体)。按爱德华兹(Jonathan Edwards)的话说,就是宗教情操的失落。在新教传统中,这种危机更加严峻。大部分神学院和教会大学专注于知识灌输、 专业训练和事工实践(当然这些是应该的),忘记了与上帝的亲密(而这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多数院校几乎没有留给学生可以“悠闲”独处的时间以及相关的训练与教导。

      让我们回到“三一”形象的题目。根据三位一体每一位格既独立而又彼此互寓(perichoresis)的奥秘(父在我里面,我在父里面), 彰显上帝荣耀形象的人,应该是既有独立的人格又融于群体之中。《圣经》对于我们生命与上帝合一的描述,甚为奥妙。虽然绝大多数新教徒不接受东正教的“神化”成圣观 <21> ,但也不能否认我们有份于上帝自身的团契之中。因为,“与主联合的,便是与主成为一灵”(林前6: 17)。基础神学告诉我们,上帝与人之间有绝对的区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分享上帝爱的团契。 <22> 首先,神圣三一在创造与救赎中向人敞开(想起巴西耶稣像), 就如父母拥抱儿女入怀,也如情人间爱的相拥。我们固然不会成为无限的神,但我们因为与上帝的合一而“与神的性情有份”(彼后1:4),不仅是个人与上帝合一,所有圣徒也从一位圣灵受洗而成为“一个身体”(林前12:13),连于元首基督。我们进入教会团契(作为属灵的整体),在基督里被接纳进入上帝的圣爱社群。这种双向的团契,正契合一切 “先知和律法的道理”:爱上帝并爱人如己。这是人作为上帝形象应有的荣耀见证。 

      总之,基督教教育就是培育与神亲密的神人/圣徒,同时是面向他人的教会人/ 社会人。 

三、访古道:再思教育的内容与方法 

      虽然这一部分是关于实践方面,但依然需要解决一个神学前设的问题。对新教徒而言,以《圣经》作为根基的教育,是不容置疑的。但“唯独《圣经》”(sola scriptura)的意思不是“只有《圣经》”(Bible only),改教口号“回到根源”(ad fontes, back to fountains)中的“根源”是复数,意即回到《圣经》和教父们。但也不是指“教父”与《圣经》具有同等地位,而是指对他们关于使徒所传福音信仰的传承,包括对信仰要义的澄清所形成的信条,是具有权威的。所以我们非但不可丢弃这些传统,更有责任去继承和弘扬。教父们解释《圣经》也许不合现代学术潮流(精细的技术活),但是他们所奠立的信经信条没有可能被超越。

      自近现代《圣经》神学研究成为显学以降,对经文的分析之精微前所未有,但也有一个相伴而来的副作用,那就是缺乏整体性的神学视野。例如,我接触到一些新约学者(包括美国人和华人),他们都知道亚他那修,但对他的认识基本上止于他是新约书卷目录编辑者。至于他反复斟酌一生,为什么最终选定这些书卷 <23> ,以及他在《尼西亚信经》以及《亚他那修信经》中举足轻重的神学贡献,他们则不感兴趣。这一点为什么重要?因为,今天所谓以《圣经》为基础的教育,知识严重碎片化或简化信条,以“得救”作为《圣经》神学首要主题了事。我们相信,人没有可能从浅薄和分崩离析的教导中建立健全丰盛的生命。真正的《圣经》信仰教导事工,就如文章的第一部分,必然以“新示玛”(三一信仰)为根基。

       在基督教教育里,无论是大学、神学院或教会,背诵信条应该成为优先的考虑。容许我大胆说,只有熟记“金句”是远远不够的。就《圣经》理解层面,离开了上下文的经文,很容易歧义丛生。虽然对经文的解释不可能提供简单的“标准答案”,但断章取义的祸害有目共睹。而且,分散的零星记忆,很难让学习者掌握信仰要义。如果我们学习早期教会从三一信条出发 <24> ,将立定永久的信仰根基:一次交付给圣徒的真道。“立定根基”的意思不是指人听了就一定会信,而是指信了的人(基督教教育的最主要目标人群是信徒及其子女)可以立下一个永固不易的神学框架,而不需要经常在次要的问题上改弦易辙作所谓的神学模式转换。因为无论学习者未来有什么样的理解,都是对原有信念的丰富,也就是对三一上帝认识的不断深化。在早期教会的洗礼传统中,预备受洗的人必须学习信经,直到熟记于心,否则将不被允许接受洗礼。奥古斯丁决定受洗时,其过程也是如此(参《忏悔录》第八卷)。奥古斯丁后来的神学发展,也是深深根植于信经之中,尤其是381年的《尼西亚-君士坦丁堡信经》。他在牧会时也多次在讲道和要理问答(通常是儿童宗教教育)中讲解《圣经》,或者为预备受洗的人讲解信经 <25> 。加尔文(John Calvin)也深受信经的影响,其代表作《基督教要义》就是按照使徒信经的结构写成。

       上帝的存有奥秘是难懂的,熟记三一信条,将在很大程度上激发基督徒的智性潜质,帮助我们活出“尽意爱上帝”的命令。对华人基督徒而言,尤其需要智性传统的建造与深化。以极端理性(主义)穷究信仰,并不是我们的信念,因为人心智有限,而我们信仰的上帝是无限的。试图以有限格知无限,必然会在“逻辑”上跌倒。诚如奥古斯丁所言,上帝(本体)是人所不能认识的。但是,这里有一个非常美妙的反合性(paradox):认识上帝的不能认识性。 “认识了其不可认识性”,就在某种程度上认识了那位“不能被认识的上帝”。因此,神学研究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认识上帝的不能认识以及认识自己没有能力认识上帝。但这认识“不(能)认识”的过程,与简单否定理性探索的口号截然不同,因为前者理解并感受了为什么不能认识:上帝与人的绝对鸿沟。我们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圣经》的认识并不是一种纯粹的理智活动,而是亲密会遇(《创世纪》中的“同房”原文是“认识了”,英译“knew his wife”)。在理性的尽头,唤醒我们对崇高上帝的诚心敬拜。

      今天无论是美国、韩国还是华人教会,在崇拜上普遍失落了诗章、礼仪等传统(谭静芝博士甚至形容华人教会崇拜现象是 “礼仪的荒场”),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是苍白的神学观念使然。托伦斯(James B. Torrance)深刻地指出,今天福音派崇拜混乱与浅薄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遗忘了三一教义。<26>

      人对上帝奥秘性的默想,不止提升敬虔情怀,也开启了迈向超越语言的经历:默观(contemplate)<27> 。福音派灵修神学泰斗侯士庭(James Houston)先生,因为受兹兹乌拉斯的影响,从内在三一(immanent Trinity,即研究上帝三位格之间关系)神学传统汲取亮光,从而开创了新教灵修新境地。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人一旦进入与上帝深交,无论什么样的经验,都会使人充满创造力,不觉间,诗词已从灵里涌出。我们可从《诗篇》和伟大艺术家的生命印证这一点。 

     有人以为学习信条非常枯燥且无用,两段最具生命力和深度的教会历史却展现出不一样的看法。教父时期和清教徒时期都特别注重学习信条,无论是儿童还是成人。而这两个时期对其后教会的奠基性作用,非某个宗派所能比。这两个时期对社会文化也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如前者对罗马,后者对英语世界中的苏格兰,尤其是美国。美国教会在清教徒之后,再无像哈佛、耶鲁、普林斯顿这样的大学出现。这些大学如今面目全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后来泛福音派丢弃了(以爱德华兹为代表的)清教徒精神。今天美国已经很少教会全年根据信条讲道就是个鲜明的例子。笔者在两间教会担任主日学校长的经验让我非常明显地看到这一点: 系统学习信条(例如海德堡要理问答)的孩子,比听零星故事的孩子成长得更快也更稳健。十几年前的那些小学生初中生,现在已大多是教会各层同工,且专职服侍的也不少。值得留意的是,他们几乎都是那几个学习信条的班级的同学(我任职不到三年)。这不是偶然的。有必要指出一点,我不只是强调仅仅解释三一信条。事实上,三一信条只是框架,还有整本《圣经》的“三一福音”故事。

      根据上帝形象的“三一”特征,培育不应该只是强调知识,甚至仅仅指引学生亲近上帝,同时也必须鼓励学生“面向他人”。因此,基督教学校不应该只是学习知识技能,取得文凭证书的地方,更应该是充满属灵情谊的家园。如果教师与学生只有授业关系,学生与学生只是“课堂”同窗,绝无法培育《圣经》要求的“社会性”人格。在这种“育人”理念下,游戏、体育、小组、聚餐等其他项目,就不是“课外活动”,而是人格塑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可以和“念书”等量齐观。为师者应当尝试,尽可能地去培养学生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中,都有反思的习惯。所谓“从无字处读书”。这样,才不会生产“百无一用”的书生。

      至于方法,需要针对不同人群变通。限于篇幅,这里也不作个案分析。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内容空洞,再多巧计也是事倍功半。只有在具备厚实内容的基础上,思考方法的创新才有意义。无论如何,言之有物比什么都重要。就基督教教育而言,我们首先需要确保我们的教育是真正基督教的,不像许多有基督教渊源或保留名号的“教会学校”那样名不副实,甚至欺世盗名。其次,学校或教会务必基于《圣经》的人格理想,制定相应的课程与活动,帮助学习者认识人性之亏缺,在与三一上帝和社群的互动中迈向完全。

      2015冬写于斯坦福旁寓所,病中。

<7>  《约翰福音》 17:3,“认识你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你所差来的耶稣基督,这就是永生。” 这经文实际暗含了三一结构,因为唯有圣灵使人认识耶稣基督,因此得以亲近天父。

<8>  麦格拉思,《今日基督教教义》。

<9>  第二次用连接词“and in Jesus Christ”(et in Iesum Christum)。

<10>  希尔(Edmund Hill)指出,《亚他那修信经》称为“奥古斯丁信经”更恰当。

<11>  早期三大异端分别针对圣父、圣子与圣灵。

<12>  史瑞纳(Thomas R. Schreiner)在其《新约神学》中如此概括:“NT theology is God-focused, Christ-centered, and Spirit-saturated”(新约神学是以上帝为焦点,以基督为中心,被圣灵充满的)。

<13>  奥古斯丁也显然受他的影响。见《论三位一体》p168。

<14>  希腊文中性通常指抽象事物,若说明只是一 位应该用阳性(masculine)。

<15>  颜新恩,《约翰福音三一论》(未刊)。

<16>  他解释《创世记 》时,发现经文似乎暗示有两个上帝。但由于他的严格一神论信仰,迫使他必须努力自圆其说,强调有和没有冠词的“上帝”(θεος)是不一样的。但他也承认,这里是把“上帝”的称谓给了上帝的逻各斯。 参《菲洛原著选读》p112-113。另参颜新恩《第四福音 Logos 背景研究》(未刊)。

<17>  参见 Douglas Moo, The Epistle to the Romans (Eerdmans, 1996)。

<18>  另译“经世三一”或“福音三一”。

<19>   汉·斯昆《论基督徒》(Hans Küng, On Being a Christian)一书中对基督徒内涵的界定。 笔者非同意其全书立场,只援引这一颇有深意的提法。相对而言,加尔文《基督教要义》开篇把对上帝与人的认识作为“首要知识”,更加完整和深刻。

<20>  《创世记》1:1中的“Elohim”也是复数,有人认为是“三一论”伏笔。但希伯来文中的复数不只是有表示数量的功能,通常也用来增强描述对象,加尔文认为这里就是强调创造者上帝的威荣。但《创世记》1: 26、27则有些不同,传统认为这是“三一上帝自身之内的对话”(an intra-Trinity dialogue),参看马修斯(K. A. Matthews)针对此节经文讨论, Genesis, Vol.1A (The New American Commentary) .

<21>  用亚他那修的话就是,“神成为人,就是为了使人成为神”。

<22>  参见 Fr. Dumitru Staniloae, The Holy Trinity: In the Beginning There Was Love (Holy Cross Orthodox Press, 2012)。

<23>  其中两个原因备受忽略:一是符合古代教会传统(代代相传,在不同教区中的崇拜诵读),二是著作内容符合使徒教导(《使徒信经》雏形可视为摘要,2世纪爱任纽论源自使徒的信仰原则,已有清晰的信经结构)。

<24>  使徒时期的教导以“神子基督”为核心,才激发出此后几百年蓬勃的神学景象,三一教义也以信条形式确定下来。

<25>  Augustine through the Ages: An Encyclopedia, “Creed”, General Editor Allan D. Fitzgerald, O.S.A (Eerdmans, 2009), pp254-5.

<26>  James B. Torrance, Worship, Community and the Triune God of Grace (IVP,1997).

<27>  关于默观,参看傅士德(Richard Foster)介绍灵修传统的书《属灵传统礼赞》(Streams of Living Water: Celebrating the Great Traditions of Christian Faith),第二章专门介绍默观传统(书中他将历史人物分别归为六类,有些部分似乎太牵强)。

题图为2015年版奥古斯丁《论三位一体》(De Trinitate)拉丁语本封面(Mediatrix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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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教会为何人才辈出 /颜新恩

      教育可能是除了救赎之外对人类影响最大的工作。教育的重要性,从某种角度而言,以“得教育者得天下”形容也不为过。孔子对于中国的影响是很好的例子。这是为什么古往今来统治者都喜欢垄断教育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对于犹太-基督教信仰而言,教育最重要的功能在于正统教义的传承、敬虔生活以及对人言说自己信仰之能力的培养,同时包括对下一代的福音宣讲。

      犹太-基督教的教育传统源远流长。如果我们把“示玛”(shema, “听啊”,申6:4)——独一神论信仰——视为犹太教教育的总纲,那么基督教教育的总纲毫无疑问就是三一信仰 <1>。从故事的角度,旧约是创造,新约是“新创造”;旧约出埃及,新约是“新出埃及”(Neo-Exodus,基督的救赎)。

     早在先祖时代,以色列人就以口传(“故事”)的方式将上帝的作为以及应许代代相传。出埃及后,教育更成为一种命令。上帝除了专门分别利未支派作为全民的教师(祭司的主要工作是教导),也告诫父母必须殷勤教导儿女。“出埃及”事件就是教导的核心内容(申6:20-25)。

      士师时期是以色列人灵性的“黑暗时期”。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不尊重祭司导致教育全面沦落,这从《士师记》18章的记载可见一斑:甚至摩西的孙子也沦落到需要供职于私人祭司(祭拜偶像)谋生。撒母耳作为以色列转型时期举足轻重的人物(类似国父)影响最为深远的角色恐怕不是士师,而是先知学校的创办者(拉玛 <2>)。此后,即使被掳外邦,公共教育也没有中断,而是以会堂的形式继续。   

      自以斯拉之后,有了正式的拉比学校。在两约中间时期,出现了许多伟大的拉比教育家,创立了不同学派。影响深远的如公元前2世纪形成的沙迈(Shamai)与希列(Hillel)学派(保罗曾经拜师该派著名拉比伽玛列 <3> 门下,不过保罗的某些立场似乎“偷师”沙迈学派)。拉比犹太教的教育,对过去以色列人的宗教生活有一个显著肃清,即杜绝了偶像崇拜。

      新约中,耶稣不仅自己做了最好拉比的榜样,他也差遣门徒去做教导的工作,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大使命(太28:18-20)。不过,这段经文经常被误解,以为传福音(布道)就等同于大使命。在这个从句里,主要动词是“μαθητεύσατε”(第二人称复数命令语气),耶稣命令门徒去“使人做门徒”。如何使人做门徒?作者以三个分词说明。首先是“去”;第二步是以三一之名为信者施洗;最后是教导耶稣全部的吩咐。这三个动作才是“使人做门徒”的完整工作。       

      而教导(育)事工即是其中之一。使人信主固然是基础,但基督徒生命的转化(transformation)与公共的福音见证,却主要与教会的教育质量密切相关。事实表明,对主日学教育倾心倾力的教会,成长会稳健许多。保罗深谙此道,在《哥林多前书》12:28 ,他明确列出教师职分居于第三,在使徒、先知之后。在《以弗所书》4:11,他列出教会几种举足轻重的职分,其中包括牧师与教师。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牧师 <4> 与教师共用一个冠词(前面三种职分,使徒、先知和传福音的则不同),意思是所有的牧师都应该是教师,或者说牧师主要的工作是教导,长老也是一样。

      在圣灵论方面,与今天灵恩运动强调神迹奇事不同,使徒约翰强调圣灵是“真理的圣灵”(约14:16-17;约一5:7),他是“真理的教导者”(约16:13)。因此,我们辨认圣灵的原则不是说方言与否(五旬节派的极端强调),而是教义:是否承认道成肉身(约一4:2)!长久以来,圣灵的降临也被视为“末世教师”应许的实现(赛30:20)。

      纵观整本新约的教导,其核心中的核心就是“耶稣是上帝的儿子,是主”。这对传统的拉比犹太教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上帝何以还有另外“与他同等”的一位?因此,这构成了新约神学(包括教父)必然的诉求:三位一体。对一个基督徒而言,不仅学习去教导是使命,穷尽智力去理解信仰更是一道命令:要尽意爱上帝。智力的培育离不开教育。人欲深入研究上帝的道,良好的教育不可或缺。

      诚如东正教神学家兹兹乌拉斯(John Zizioulas)所言,教会不应该只是一个学派 <5>,但也如历史学家帕利坎(Jaroslav Pelikan)正确指出的,教会应该至少不弱于一个学派 <6>。如果我们看到早期教会天才辈出(教父们在神学和一般学问上都具有惊人的造诣),我们需要留意查看早期教会的教育(师徒)传统。

      举例来说,22岁的亚他那修(Athanasius,亚历山大主教门生)写出不朽神学经典论文《论道成肉身》(On Incarnation),很好地反映出亚历山大圣道学园师徒之道统(更早之前的克莱门和奥利金也是经典例子)。

      从更广阔的角度而论,我们也可透过这些例子,一瞥当时的教会文化。即使做过总督、没有念过神学的安波罗修(Ambrose),在米兰牧养教会过程中也练就一身学术功夫并成为一代神学名家。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栽培出一位终结了一个时代的神学大师——奥古斯丁。顺便一提,他不是因为奥古斯丁才闻名,在奥氏遇到他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位备受敬仰的属灵领袖。需要注意的是,早期教会不是只有一两个这种现象,而是比比皆是。

      这些不可能只是教育方法的“秘诀”,更多的是神学理念使然。而当时(2-5世纪)教会最大的关切就是三一论。故本文拟就从奥古斯丁三一论的角度,再思当前的教会教育理念,包括神学教育。

      经验表明,使人信主也许只是瞬间的事情(特别是奋兴布道会中),但教导基督徒成熟却是个相当漫长且艰苦的事情。在教育的事业上,丰收的喜悦之前往往是长年累月的泪水浇灌(诗126:5-6)。但是,对教育者而言,艰苦是其次的,因为有他日收获佳美果子的奖赏。因此,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基督教教育不致落空,最重要的就是先回到“基督教”本身,再论“教育”问题。

<1>  本文受罗伯特·帕兹米涅(Robert W. Pazmiño)所著《上帝,我们的老师:基督教教育的神学基础》(God Our Teacher: Theological Basics in Christian Education)启发。不过,该书以彼得·图恩(Peter Toon)的观点为依据,笔者则以奥古斯丁的《论三位一体》为基础反思今天的基督教教育。奥氏的三一论思想,以《论三位一体》为主要参考,虽然其早期、中期、晚期其他著作也有一些重要的资料,必要时也会参考。而在《论三位一体》中,又以爱德蒙·希尔(Edmund Hill)所概括的“双重本体论”(dual ontological,即神性与人性)思路为主导。因此,第八卷具有核心意义。该书的版本主要根据 Edmund Hill, Saint Augustine, The Trinity(封面见题图;也参见周伟驰中译本)以及 Philip Schaff, The Early Church Fathers – Nicene & Post Nicene Fathers Vol.3(Kindle version,汤清中文节译本)。也参照司提反· 麦基纳(Stephen McKenna)英译本(Catholic University of America, 1963)。

<2>  今天很多犹太人的教育基地都以拉玛(Ramah)命名。

<3>  据传是希列孙子。

<4>  新约唯一一处提到“牧师”。

<5>  John D. Zizioulas, The One and the Many: Studies on God, Man, the Church, and the World Today (Sebastian Press, 2010).

<6>  帕利坎,教义史系列卷一《大公传统的形成》前言。

 

此文为颜新恩《三一论与教育》第一部分,首发于《世代》(The Kosmos)第1期(2017年春季号),接下来会陆续分享其余部分。此处文章题目和第一部分标题均为《世代》所加,文章题目和第一部分标题原来分别是:《根植与成全:三一论观照下的基督教教育理念浅探》,“引论:犹太-基督教之教育传统”。文章其它方面也有所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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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启示之下的教育 / 查士丁·泰勒 译/许宏

     

     《世代》(The Kosmos)按:

      在创刊词首期卷首语后,《世代》开始进行详细分享。第一期主要关注教育。此篇阐明上帝透过基督启示之下的一种教育观。

      接下来的文章会探讨跟此相关的具体问题。比如,基督启示之中三一上帝跟教育的关系,基督教古典教育的优势与问题,美国大学之魂的历史变迁,基督信仰与物理学的内在关联,基督的神人二性对西方学术研究的塑造,从归正教会出来不合常规的艺术家。

       

​       听到“基督教教育”这个说法,我们通常会首先想到那些寻求按照《圣经》原则进行教学的做法。也许我们会想到基督教私立学校或在家教育,或主日学。我们会想到书桌、家庭作业、学校作业和老师。

       这些是基督教教育的重要形式,不过这些制度上的形式仅仅是冰山一角。你是否想到过,比如,耶稣的大使命(太28:18-20)是基督教教育的宪章?

       恰恰因为耶稣被授予“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他就能够吩咐他的追随者“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耶稣告诉我们,这一使命是透过做如下两件事来实现的:(1)在他们悔改自己的罪并信靠他之后,我们奉三一上帝的名给他们施洗,接着(2)我们教训他们遵守凡他吩咐我们的。我们得以有信心这么做,是因为基督自己会常常跟我们在一起,直到这世界的末了。

       基督教教育关乎的与上帝和他的启示一样大。这不限于父母养育儿女以及老师和课堂教导,而是注入到基督徒生活的每个方面。这不仅仅包含我们考察“属灵”问题时戴上以福音为中心的眼镜,而是我们被全能上帝的同在本身充满,寻求依靠他的灵,在耶稣基督的面前透过上帝的荣光解释真实存在的一切。

       如果我们要践行真正的基督教教育——既在言又在行——至少有十个根本的前提和原则来塑造我们的做法。

       1,真正的基督教教育包含爱和心智的教导,这教导基于上帝慈爱的启示,透过基督中保的工作,在圣灵的引导下得以应用,竭力尊崇和荣耀三一上帝。

       2,基督教教育始于上帝的真实存在。上帝—父,上帝—子,及上帝—圣灵——三位一体的上帝——创造并托住万有(创1:1-2;西1:16;来1:3)。万物都因来自、透过并归于这独一真神而得以存在并有各自生命(徒17:28)。在基督里荣耀上帝的名是宇宙的目的(西3:17;林前10:31;赛43:7;48:11)。

       3,基督教教育寻求真实地解释并无误地传达上帝启示的各个方面,既包括他透过被造世界的自我显现(被称为“普遍启示”),也包括他透过口头和书面话语的自我显现(“特殊启示”; 罗1:20;来1:1-2)。

       4,基督教教育,建立于创造者-被造物的区分之上,认识到上帝关于他自己完全的知识(被称为“原型神学”)与我们透过上帝启示形成的对他有限然而足够的知识(“复制神学”;罗11:34;林前2:16)之间的根本区别。

       5,基督教教育认识到,我们教导的接受者——无论认信者还是未信者——都是按照上帝的形象所造,跟他们的创造者相像,反映并表现创造者的形象(透过对被造物的治理和彼此的关系;创1:26-27)。

       6,基督教教育正视让人深省的堕落事实——鉴于作为我们始祖的亚当反叛,我们都继承了反叛的罪性,从律法上被认为是有罪的(罗3:10,23;罗5:12,15,17-19),被造物本身是堕落的,需要被解救(罗8:19-22)。我们失序的欲望和我们周围破碎的世界影响我们思想、感受、行动的每个方面,以至于甚至在重生之后,我们仍然必须跟住在我们里面的罪作战(加5:17)。

       7,基督教教育建立于作为历史中枢(加4:4-5;林前2:2;15:1-5)的基督工作之上——包括,但不限于,他的代赎及胜过罪和死的复活。我们所有的教导都立基于这个大事件之上,这事件使得罪人凭着信,透过与我们的先知、祭司、君王联合,可能在圣洁公义的上帝面前站立。

       8,基督教教育认识到,要体现基督的心意,让人的每个心思都顺服他(林后10:5),我们必须重生(约3:3),脱去我们的旧人(在亚当里),穿上那新人(在基督里),按照上帝的形象得到知识的更新(西3:10)。

       9,基督教教育强调圣灵不可缺少的工作,圣灵自己就是教师(约14:26;林前2:13),他参透万事(包括上帝的深奥),唯他自己明白上帝的心意(林前2:10-11)。他在我们的软弱中帮助我们,为我们代祷(罗8:26-27),让我们结出好的果子(加5:22-23)。

       10,最后,基督教教育认识到,仅仅接受、记住及传递观念上的知识是不够的(林前8:1;太7:21-23),而是强调,我们的知识必须是关系和圣约上的(林前13:12),以至于我们的学习带来喜爱(诗37:4;111:2)、践行(拉7:10)、信服(罗1:5),以及进一步带领其他人作基督的门徒并教导他们(太9:19-20;提后2:2)。

       基督教教育不再包含在身体的意义上坐在耶稣的脚前且跟着他行走在加利利的土路上。但是,耶稣自己告诉我们,他离去是为我们的益处,好让保惠师——圣灵——能来跟我们在一起(约16:7)。

       至此,作为在基督里的终生学习者,我们可以真实地说,“虽然[我们]没有见过他,[我们]却是爱他。虽然[我们]如今见不到他,[我们]却信他,有难以言表满有荣光的大喜乐” <1>(彼前1:8)。这是真正的基督教教育。

       <1>,此句根据文章所用英文《圣经》引文译出,同时参考了中文白话和合译本。 ——译者注。

      查士丁·泰勒(Justin Taylor)是十架路图书(Crossway)执行副总裁及发行人,《英语标准版研读本圣经》(ESV Study Bible)执行主编,美国伊利诺伊州圣查尔斯市新圣约圣经教会(New Covenant Bible Church)长老。他的博客是《两个世界之间》(Between Two Worlds)。他与妻子有四个孩子。

      原文发表于2015年8月18日《渴慕神》(Desiring God):http://www.desiringgod.org/articles/the-great-vision-of-christian-education ,后转载于2015年10月《基督教古典学校协会季刊》(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the Association of Classical & Christian Schools):http://1042.web11.elexioamp.com/filerequest/4511 。译文题目为《世代》所加。

      题图为《世代》所加,《作为设计师的上帝》(God as Architect),大约13世纪中叶前问世的羊皮纸绘图本法语《圣经》卷首图,藏于奥地利国家图书馆。

      此译文首发于《世代》第1期(2017年春季号)。若有媒体或自媒体考虑转发此文,请与《世代》联系:kosmoseditor@gmail.com。

《世代》第1期卷首语/许宏

   

       

      《世代》(The Kosmos)第一期主题是教育。这并非完全有意为之。教育只是朋友们近来讨论的话题之一。不过,在任何时候,教育恐怕都是人难以回避的基础问题。有了基础,才可能谈下一步。

       根据中国现存最早的字典,许慎(约58—约147年)著《说文解字》,“教”的意思是,“上所施,下所效也”;“育”的意思是,“养子使作善也”。

       若按如此解释,这个基础问题的基础就在于“上所施”,然后才有“下所效”,才有“养子使作善”。而如果“上所施”仅仅局限于父母、老师的作为,这还不是根本的基础。

       看看“教”这个字的原形,会发现左边的“子”之上是“爻”(音同“尧”)。“爻”是中国古人象征天地万物变化的符号,含交错、变动之意,喻义行迹、真相。在《周易》中,有“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的说法。

      在这个意义上,“教”可以用“效”来解释。两个字的右边都源于“攴”(音同“扑”),意为轻轻击打,大约是“上”对“下”的某种训诫、提醒。

      这样看来,比父母、老师的作为更根本的“上所施”是天地的作为,以此才有,人效法天地,然后才有,孩子效法父母,学生效法老师。

       而在英语中,“education”(教育)源于拉丁语 “ēducātiō”(养育),后者又源于 “ēdūcere”,有带领、将人从某地带出的意思。

      这里挖掘教育在汉语、拉丁语中的渊源,意在帮助理解《世代》为何以及如何尝试从根本上探究教育这个基础问题。

      我们认为,透过创造并护理天地万物的上帝在《圣经》中的启示以及在天地万物中的作为,中国人可以在教育的基础——也就是人如何效法天地上——获得更新、纠正和深化。

      这种更新、纠正和深化正是从永恒进入暂时世界的上帝的作为,体现着上帝及天地万物的真相,其中就有——按照上帝形象所造的——人之真相。这种作为正在帮助包括中国人在内的“人”走出仅仅以人自身为目的的狭隘教育。

      这里既有西方人透过上帝在《圣经》中的启示以及在天地万物中的作为而对教育问题的梳理和对教育历史的反思,也有中国人在这些方面的学习探索。

      在这个意义上,本期文章就不限于讨论家庭和学校内的教育,也不限于教育理念,而是涉及教育可能涵盖的不同领域,如神学、历史、艺术、自然科学。

      分享这些文章,并不意味着我们完全认同其中的所有观点。分享的原因在于,这些文章传递的某些信息,即使是在对《圣经》和教育都有所关注的中国人那里,也仍然可能是陌生的,且有益处的。

     本期的主题虽是教育,却也有并非可以简单分门别类的文字。有的还在寻求当中,有的是创作的尝试,有的或许会引发争议。

      我们恳请读者在教育以及接下来探讨的诸多问题上帮助我们成长。期待通过这个邮箱收到您的指教,kosmoseditor@gmail.com 。

      此文首发于《世代》第1期(2017年春季号)。若有媒体或自媒体考虑转发此文,请通过以上电子邮件与《世代》联系。

《世代》创刊词 /孙毅

     

         

       2007年,《杏花》(Almond Flowers)诞生了,虽然还是春寒料峭,却向人们报告着春天的到来,给人生机盎然之生命的盼望。十年过去了,《杏花》作为一间教会刊物的使命已经告一段落,一本崭新的《世代》(The Kosmos)应运而生。

      确实,我们所盼望的那个末后的世代已经来临,复活的基督已经将末后那个神的国度带到了我们中间,我们每个“有圣灵初结果子的”人(罗8:23),多少有些“觉悟来世权能的人”(来6:5),都知晓这末后世代的真实与能力,也都在引颈渴望基督的再临,让已经来临的末后世代得以完满实现。

      这意味着我们生活在末后世代与现今世代的交汇时期。在末后世代完满实现之前,我们还得生活在现今世代。虽然现今世代还有不公不义、弯曲悖谬,但正因如此,我们这些已经被收纳为神儿女的人,“显在这世代中,好像明光照耀”(腓2:15)。不是靠着我们自己发出明光,而是因为映照出耶稣基督脸上神的荣光而发出明光。(林后4:6)

      虽然这个世代可能还会延续到下一代,我们心里也难免会有叹息,但也正因如此,我们能够更加经历到神每天所赐恩典的真实。因此我们这代人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要将他极丰富的恩典,就是他在基督耶稣里向我们所施的恩慈,显明给后来的世代看”(弗2:7)。

     《世代》不是一间教会的刊物,而是一本由独立编辑部运作、服务于众教会的杂志。它关注教会与社会的关系,力求将基督信仰落实到日常生活所涉及的社会-文化各领域,在生活、思想及文化等领域中展现基督信仰所内含于其中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因此它主要面向关心日常生活及社会文化领域的牧者、受教育的基督徒及关心基督信仰与社会文化关系的一般读者。

      我们盼望着能够以这本刊物来服侍我们这个世代的人,就如当年的大卫王一样,遵照神的旨意,服侍了自己的世代,就可以安然睡去了。(徒13:36)

       此文首发于《世代》第1期(2017年春季号)。若有媒体或自媒体考虑转发此文,请与《世代》联系:kosmoseditor@gmail.com。